镊子夹出脑内蛊的药草味尚未散尽,前方甬道的地面突然传来“咯吱”的挤压声,像是有重物在地下翻涌。众人踏着碎骨往前挪了几步,眼前的景象让玄诚子攥紧了拳头——
这是一间方形囚室,四面墙壁嵌着十二根铁链,每根链锁都缠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他们的琵琶骨被穿透,脚踝钉着三寸长的黑钉,最骇人的是天灵盖上,竟竖着一根锈黑色的铁钉!钉子没入头颅半寸,钉帽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渗出黑气,将那些人影的魂魄锁在体内,让他们在清醒中承受骨肉剥离之痛。
“是镇魂钉!”玄诚子声音发紧,指尖都在颤抖,“是用百具生人骨熔铸的邪钉,钉入魂魄最凝练处,能让死者不得超生,生者魂魄被寸寸碾碎!这钉子沾了幽冥煞,寻常法器一碰就会被污化,强行拔钉只会让魂魄跟着碎裂!”
话音未落,一个被钉住的老者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天灵盖上的镇魂钉猛地颤动,黑气顺着他的七窍往里钻!老者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眼球凸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具皮包骨的干尸,魂魄被钉帽上的符文彻底吞噬,连一丝残念都没留下。
“不能等了!”一个壮汉修士红着眼冲上去,祭出开山斧劈向最近的一根镇魂钉。斧刃刚触到钉帽,就被黑气缠上,“嗤”的一声冒出青烟,斧头上的灵纹瞬间黯淡!壮汉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手臂往上爬,半边身子顿时僵硬,噗通跪倒在地,嘴角溢出黑血。
更可怕的是,随着斧头的撞击,其他镇魂钉同时震颤起来,黑气翻涌得愈发凶猛,被钉住的人影纷纷发出绝望的哀嚎,魂魄像是要被从喉咙里硬生生拽出来。玄诚子祭出清心符贴在他们额头,符纸却在接触黑气的瞬间燃起绿火,连他自己都被震得倒退三步,胸口发闷。
众人看着那些在痛苦中逐渐僵化的人影,再看看那十二根吸噬魂魄的镇魂钉,手脚都凉了——这邪钉砍不得、拔不得,难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彻底吞噬?
就在最左侧的镇魂钉即将彻底吞噬一个少年魂魄的刹那——
“这钉子钉得也太死了,得敲松点才能拔。”
李长生的声音从囚室门口传来,带着点干农活时的熟稔。
他不知何时蹲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把…木柄开裂、锤头带锈的…旧铁锤!锤头边缘磕掉了一块,露出里面暗沉的铁色,锤柄上缠着几圈破布条防滑,一看就是农家砸石头、敲木桩用的老物件,锤头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土。
他掂了掂锤子的重量,走到那根即将吞噬少年的镇魂钉前,看着少年天灵盖上不断渗黑的钉帽,嘟囔道:“钉歪了都,得敲正了再拔。”
说话间,他举起铁锤,对着镇魂钉的钉帽,竟真的敲了下去!
“当!”
一声沉闷的脆响,不像铁器相撞,反倒像敲在空心木头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能污化法器的黑气,在接触到锤头的瞬间竟像遇到烈火的冰雪,“滋滋”地往后缩!锤头落下的刹那,镇魂钉上的扭曲符文突然亮起红光,却在红光最盛时“咔嚓”一声,从钉帽处裂开一道细纹!
被钉住的少年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原本涣散的眼神竟恢复了一丝清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魂魄没被撕碎,反而被这一锤震得稳固了些许!
“果然得用钝头敲。”李长生点点头,像是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他抡起锤子,对准下一根镇魂钉的钉帽,又是一记干脆利落的敲击。
“当!”
又是一声脆响,第二根镇魂钉应声开裂,黑气溃散,被钉住的人影发出一声舒畅的喘息,胸口起伏明显有力了。
玄诚子和众人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可是连法器都能污化的幽冥煞钉,在这把农家铁锤面前,竟脆得像块冻豆腐?每一锤下去,不仅没伤到魂魄,反而震散了邪力,裂开了钉身!
李长生敲得极有章法,每锤都落在钉帽正中心,力道不大却带着股奇特的震荡力。镇魂钉上的符文在锤击下节节败退,黑色的钉身逐渐泛起灰败之色,裂纹像蛛网般蔓延。那些被钉住的人影随着每一锤落下,脸上的痛苦都减轻几分,眼神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一个试图反抗的黑影从镇魂钉里钻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李长生,却被他反手一锤砸中,“嗷”的一声惨叫,竟被锤头上的土腥味震得化作黑烟,连魂渣都没剩下。
盏茶功夫后,十二根镇魂钉在铁锤下尽数开裂,钉帽上的符文彻底熄灭,黑气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钉身,再无半分邪力。
李长生扔下锤子,随手拔起一根裂开的镇魂钉,看了眼里面中空的结构,嘟囔道:“果然是空心的,藏了不少脏东西。”
他将裂开的钉子扔在地上,转身走向囚室深处的暗门。那些被解救的人影望着他的背影,挣扎着想要道谢,却发现自己的魂魄前所未有的轻松,连伤口都不再疼痛。
玄诚子捡起地上的旧铁锤,入手沉甸甸的,锤头的锈迹里竟透着股淡淡的土香,刚才被黑气污化的掌心触到锤柄,瞬间觉得阴寒尽散。他望着李长生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这把敲裂镇魂钉的锤子,敲碎的何止是邪钉,分明是锁住魂魄的枷锁,是盘踞在人心头的恐惧。
囚室里,十二根裂开的镇魂钉躺在地上,像十二段朽坏的木头。众人扶着刚恢复力气的幸存者,跟在李长生身后,这一次,连脚步都带着种挣脱束缚的轻快——原来再阴毒的邪钉,也经不住一把敲石头的铁锤,狠狠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