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困杀夺舍魂的石子碰撞声还在石阶上弹跳,前方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壁陡峭,爬满暗绿色的藤蔓,藤蔓上缠着腐烂的衣帛和白骨,坑底传来沉闷的呜咽,像是无数殉葬者在底下挣扎,每一声呜咽都带着刺骨的阴寒,能冻僵人的血液。
“是…是万人殉葬坑!”玄诚子盯着坑底翻涌的黑气,声音发颤,“是上古邪族用活人殉葬挖的凶坑,坑底积了万年怨气,能把靠近的生灵拖下去,化作新的殉葬品!这坑的边缘缠着‘锁魂藤’,藤蔓上的倒刺沾着殉葬者的血咒,碰到就会被拖入深渊;坑底的怨气凝成了‘骨泥’,任何东西掉下去都会被融化,连法宝都撑不过三息!”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从坑底卷上来,缠住了一个靠近边缘的弟子。弟子惊呼着被往坑下拖,藤蔓像毒蛇般缠上他的脚踝,倒刺扎进皮肤,瞬间渗出黑血!他祭出的法衣“嗤啦”被藤蔓撕裂,整个人半个身子已探入坑中,坑底的呜咽声变得尖锐,显然有无数“东西”在等着他落下去。
另一个修士扔出绳索想去拉,绳索刚靠近坑口,就被黑气腐蚀得只剩焦黑的线头,修士自己也被阴风吹得一个趔趄,差点坠入坑中。玄诚子祭出“镇岳印”,想镇压坑底的怨气,印刚悬在坑上,就被从坑底喷出的一股黑柱撞得倒飞回来,印上的灵纹黯淡了大半,他自己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填不上!根本填不上!”玄诚子看着弟子越来越近的身影,眼里满是绝望,“这坑是用万人生魂填起来的,怨气无穷无尽,我们扔下去的东西都会被融化,只会让它更凶!”
坑底的呜咽声越来越响,黑气像潮水般往上涌,坑壁的藤蔓疯狂生长,朝着众人蔓延,显然要把所有人都拖下去当新的殉葬品。被缠住的弟子已经开始翻白眼,魂魄像是要被从七窍里拽出来,往坑底坠去。
就在弟子的指尖即将触到坑底骨泥的刹那——
“这坑挖得也太糙了,坑坑洼洼的,得填点石子才好走。”
李长生的声音从坑边传来,带着点修路时的熟稔。
他不知何时蹲在那里,手里正捧着一把…圆滚滚的鹅卵石!石子是从河边捡的,有的带着青苔,有的沾着湿泥,最大的像拳头,最小的如拇指,正是他刚才下棋用的那袋棋子,袋底还漏了个小口,时不时滚出一两颗,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带着股河水的清腥气。
他抓了一把石子,走到坑边,看着被藤蔓缠住的弟子,嘟囔道:“石子得扔匀了,不然填不平,踩着硌脚。”
说话间,他扬起手,将手里的鹅卵石朝着坑底,竟真的撒了下去!
“哗啦啦——”
石子坠入坑中的声音,不像落入深渊,反倒像撒在平地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能腐蚀法宝的骨泥,在接触到鹅卵石的瞬间,竟像遇到了克星,“滋滋”地退开,石子稳稳地落在坑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缠住弟子的藤蔓被石子砸中,瞬间枯萎,弟子“噗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了上来,摔在坑边,大口喘着气,脚踝的黑血竟在退去。
“果然得用河边的石子,吸了水汽,能压得住这股子腥气。”李长生点点头,又抓了一把石子,这次不是往坑底撒,而是朝着坑壁的藤蔓扔去。
石子像长了眼睛,每颗都精准地砸在藤蔓的根部,藤蔓应声枯萎,露出坑壁的黄土。更惊人的是,落在坑底的石子开始自动聚拢,竟慢慢堆起了一个小小的石堆,石堆周围的黑气像被驱散的雾气,不断往后退。
玄诚子和众人看得瞠目结舌——那能融化万物的殉葬坑,在这把普通的鹅卵石面前,竟像个需要填的土坑?每颗石子落下,都带着股踏实的力量,坑底的呜咽声变弱了,黑气淡了,连阴寒的气息都被石子的“活气”冲得散了几分。
李长生撒石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时而抓一把往坑底抛,石子落下就堆高一分;时而捡几颗大的往坑壁扔,砸断蔓延的藤蔓,露出可以落脚的土台。那些鹅卵石像是有生命,落在坑底后自动排列,竟真的在一点点填平深坑,石堆上甚至冒出了几株嫩绿的草芽,在黑气中顽强地生长。
坑底的殉葬者怨气似乎被石子的“平和”感化了,呜咽声渐渐变成了叹息,最后化作一缕缕白烟,从石缝里飘出来,朝着天际散去,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一个时辰后,原本深不见底的殉葬坑,竟被石子填得只剩浅浅的洼,洼里积着点清水,映着天光,再也看不到半点怨气和白骨。
李长生拍了拍手上的泥,把最后几颗石子扔进洼里,嘟囔道:“还差两车石子就平了,回头让村里的娃子来捡点,正好能走车。”
他率先踏上填好的石路,脚步踩在石子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踏实得很。玄诚子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冒出草芽的石洼和手里攥着的一颗鹅卵石,突然明白——这填平殉葬坑的棋子,填平的何止是物理的深坑,分明是那些被殉葬的冤魂执念,是沉淀了万年的怨恨。平凡的石子带着河水的活气、阳光的温度,没有惊天动地的力量,却用最实在的“填补”,一点点压下了邪祟,让绝望的深坑,变成了能落脚的坦途。
那个被救的弟子捡起一颗石子,放在手心,只觉得暖暖的,他对着李长生的背影喊道:“爷爷的石子,能把地狱填成路呢!”众人跟着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也带着对“踏实”的敬畏。
石路尽头,石子滚动的“嗒嗒”声渐渐远去,像在轻轻说:再深的坑,也经不住一颗一颗的填;再重的怨,也抵不过一分一分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