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光点越聚越多,如同汇聚成一片冰冷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星云。它们飘荡着,带来刺骨的寒意,空气仿佛都要冻结。尖锐的刮擦噪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两人的神经。
“怎么搞?打碎它们?”陆燃啐了一口,努力驱散脑海里的眩晕,眼神凶狠地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幽绿光云。
“打散只会激化怨念,引来更多!”沈砚的大脑在噪音和寒意中飞速运转,目光紧紧锁定着陆燃手中那片引发异变的唱片碎片。碎片边缘的锯齿在幽绿光芒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碎片是关键!它触发了怨念,但也可能是引导!试试播放它!”
“播放?在这鬼地方?”陆燃愕然,但沈砚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立刻反应过来,目光迅速扫过狼藉的化妆间。没有播放机!甚至连个像样的电源插座都没有!
幽绿的光点已经逼近到不足三米!冰冷的怨念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他们的皮肤。陆燃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混乱的负面情绪——绝望、痛苦、愤怒——正通过那些光点试图侵蚀他的意识!尖锐的噪音变得更加刺耳,仿佛无数怨灵在耳边凄厉哀嚎!
“那边!”沈砚猛地指向化妆间角落一个翻倒的、蒙着灰尘的老式木质留声机!留声机的喇叭已经变形,转盘也歪斜着,看起来早已报废。但此刻,那扭曲的铜质喇叭口,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竟似乎隐隐有微弱的能量波动!
没有时间犹豫了!
“掩护我!”沈砚低喝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台破留声机!
“妈的!”陆燃骂了一句,动作却丝毫不慢。他猛地踏前一步,红白条纹的身影如同在黑暗中燃烧的火焰,悍然挡在沈砚与那片幽绿光云之间!他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双拳头和一身滑稽却充满爆发力的筋骨!
“滚开!”陆燃怒吼,声波在狭窄空间里震荡,竟短暂地压过了那刺耳的噪音!他双拳灌注全身力量,带着呼啸的风声,毫无花哨地砸向最前方汇聚而来的幽绿光点!
“噗!噗噗噗!”
拳头并未击中实体,而是如同砸进了粘稠冰冷的胶水!光点应拳而散,化作更细碎的绿色荧光,但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和刺骨的阴寒瞬间顺着拳头蔓延上来!陆燃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瞬间浸入了冰河,肌肉僵硬,血液几乎凝固!同时,被打散的光点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发出更加尖锐凄厉的嘶鸣,裹挟着更浓烈的怨毒气息,疯狂地卷向陆燃!数道冰冷的意念如同毒蛇,狠狠钻向他的脑海,试图撕扯他的理智!
“呃啊!”陆燃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身体剧震,眼前阵阵发黑,腰侧的伤口在剧烈的对抗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孤狼,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半步不退!红白条纹的小丑服在幽绿光芒中疯狂舞动,像一面不屈的旗帜。
就在陆燃几乎要被那汹涌的怨念光潮吞没的瞬间——
“滋…咔哒…滋…”
一阵电流不稳的杂音伴随着老旧机械启动的艰涩摩擦声,从角落响起!沈砚以惊人的速度将唱片碎片按在了那破旧留声机歪斜的转盘中心!他根本不在乎唱针是否完好,直接将那布满锈迹的金属唱臂粗暴地压在了碎片边缘!
尖锐的刮擦噪音骤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微弱、失真严重、仿佛来自遥远地狱深处的女高音咏叹调!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爆豆般的杂音,旋律破碎而扭曲,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
**“Ah! La maledizione!... Ah! Il dolore!...”**
(啊!这诅咒!…啊!这痛苦!…)
歌声响起的刹那,那片即将吞噬陆燃的幽绿怨念光云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所有的光点剧烈地颤抖、闪烁起来,仿佛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它们不再攻击陆燃,而是如同受到歌声的召唤,疯狂地向着留声机的方向涌去!冰冷的怨念瞬间转移了目标!
陆燃压力骤减,踉跄一步,扶着旁边的梳妆台才稳住身体,大口喘着粗气,手臂上的冰寒感尚未褪去,额头上全是冷汗。
沈砚站在破留声机旁,身体微微前倾,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定在那些疯狂汇聚向唱片的幽绿光点上。当光点接触到那片冰冷的黑胶碎片时,并未将其摧毁,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被吸了进去!碎片边缘的幽光变得更加浓郁、不稳定!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混乱的、充满痛苦和恐惧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扭曲的咏叹调歌声,狂暴地冲进了沈砚的感知!
* **画面一:刺眼的白炽灯光下。** 一张扭曲的、充满嫉妒和恶毒的脸在眼前放大(模糊不清,只看到猩红的嘴唇和怨毒的眼睛)。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猛地推向艾米莉亚的后背!脚下是舞台边缘!失重感!
* **画面二:刺耳的碎裂声!** 视野天旋地转,伴随着全身骨骼碎裂的剧痛!下方是冰冷的、布满尖锐金属零件(舞台机械?)的地板在急速放大!绝望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 **画面三:无边的黑暗和剧痛。** 身体无法动弹,冰冷的液体(血液?)在身下蔓延。上方传来模糊的、带着虚伪哭腔的惊呼:“天哪!艾米莉亚失足了!” 以及另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像是剧院的经理?)低声的、带着厌恶的命令:“快!清理掉!别毁了今晚的演出!”
* **画面四:浓重的黑暗和彻底的死寂。**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孤独和被彻底遗忘的、刻骨铭心的怨恨!对舞台的眷恋,对背叛的愤怒,对无情抛弃的绝望,最终化为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呃!”沈砚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这些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和濒死的痛苦,如同无数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精神感知上!他死死抓住留声机冰冷的木质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汗水瞬间浸透了他深蓝色制服的后背。
“沈砚!”陆燃看到沈砚的状态不对,立刻强忍着手臂的麻痹和腰伤的不适冲了过来。他一把扶住沈砚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湿冷。“怎么回事?!”
沈砚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记忆碎片带来的惊悸和痛苦。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强行压下翻腾的精神冲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冰冷彻骨的寒意:
**“不是意外…是谋杀!推落舞台,见死不救,清理现场…为了另一场演出!”**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块吸收了幽绿光点、此刻正散发着不稳定幽光的唱片碎片。碎片边缘,一道新的、细微的裂痕正在无声蔓延。刚才的记忆冲击和怨念的强行灌注,显然对这块本就脆弱的媒介造成了负担。
“谋杀?”陆燃眼神一厉,瞬间明白了沈砚承受了什么。他看向那块碎片的眼神也带上了凝重。“所以这些鬼东西…是艾米莉亚的怨气?”
“一部分。”沈砚的声音恢复了一些,但依旧冰冷,“她的怨念太强,分散附着在遗物上。这些碎片…”他指着那块幽光闪烁的唱片,“是钥匙,也是炸弹。触碰或播放,会吸引附近的怨念聚合体,同时释放她死亡瞬间的痛苦记忆。收集越多,越接近真相,也越危险。”他顿了一下,看向陆燃,“刚才…谢了。”
最后两个字很轻,几乎被留声机残余的电流杂音掩盖。
陆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从沈砚嘴里听到这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滑稽的小丑服,又看了看沈砚苍白的脸和依旧紧抿的唇线,那股憋屈的怒火莫名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他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少来这套。下次再让老子当肉盾,得加钱!”
沈砚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边缘的幽光,捏起那块布满裂痕的唱片碎片。碎片入手冰冷刺骨,残留的怨念如同细小的冰刺,顺着指尖蔓延。他将其收进深蓝色制服内侧一个特制的口袋。口袋似乎有某种隔绝能量的作用,碎片上的幽光立刻黯淡下去,那股冰冷的怨念感也被隔绝了大半。
化妆间重新陷入死寂。灯光依旧没有恢复,只有远处通道里隐约透来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光线勾勒出物品的轮廓。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冰冷地舔舐着两人的皮肤。
“看来,得把这些‘钥匙’一块块找齐了。”陆燃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麻木的手臂,眼神扫过黑暗的化妆间和通往更深处的门廊,那里通向排练厅和舞台机械层。“这鬼地方,不知道还藏着多少‘惊喜’。”
沈砚整理了一下制服领口,将银哨握回掌心,指腹感受着金属冰冷的纹路。“记忆碎片指向了背叛和掩盖。关键人物…推她的人,宣布‘意外’的人,执行‘清理’命令的人。”他的目光投向化妆间另一扇紧闭的、写着“首席化妆间”的门,“以及…她的遗物。日记,信件,或者…其他唱片碎片。”
他迈步走向那扇紧闭的门,步伐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仿佛刚才的精神冲击从未发生。但陆燃敏锐地注意到,沈砚握着银哨的手指,指节依旧有些发白。
陆燃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刺眼的红白条纹。他弯腰,捡起刚才被他摔在地上的红鼻子绿头发小丑面具。这一次,他没有再把它当垃圾扔掉,而是用手指弹了弹上面的灰尘,然后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凶狠表情,猛地将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面具空洞的眼窝后面,陆燃的眼神变得如同淬毒的匕首,锐利而危险。他对着沈砚的背影,在面具下发出模糊而带着挑衅的低语:
**“行,沈大侦探。你找线索,老子…继续扮小丑开路!”**
红白条纹的身影带着一种诡异的、混合着滑稽与凶悍的气势,几步越过沈砚,率先走向那扇紧闭的“首席化妆间”大门。他伸出手,没有犹豫,猛地推开了那扇尘封的门扉!
门内,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高级香水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就在耳边的、女人幽怨的叹息。
**“perché… perché tradirmi…”**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叹息声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上两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