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化妆间的门在陆燃粗暴的力道下猛地洞开,撞在布满霉斑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落一片灰尘。那声幽怨如泣的叹息(“perché… perché tradirmi…”)仿佛被惊扰的蛇,倏地缩回了浓重的黑暗深处,只留下冰冷的余韵缠绕在两人的皮肤上。
门内空间比外面的公用化妆间宽敞许多,却也更加死寂,如同被时间遗忘的华丽棺椁。空气里浓烈的高级香水味早已变质,混合着尘埃、霉菌和一种更深的、类似铁锈与腐朽花瓣的腥甜气息,令人窒息。一盏碎裂的水晶吊灯歪斜地悬挂在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仅剩的几颗灯泡散发着昏黄摇曳、如同鬼火般的光晕,勉强照亮一隅。
正中央,是一张宽大华贵的梳妆台。台面覆盖着厚重的天鹅绒防尘布,布上同样积满灰尘,但依然能看出下面物品的轮廓——巨大的椭圆形镜框,镶着繁复却黯淡的金色花边。镜子本身被一块同样厚重的深紫色绒布完全覆盖着,严丝合缝,透不出丝毫反光,如同蒙着裹尸布的脸孔。
梳妆台四周散落着倾倒的香水瓶、干涸碎裂的粉盒、断裂的珠宝项链,华美的戏服如同被遗弃的蛇蜕,凌乱地堆在角落一张铺着褪色丝绸的贵妃榻上。一面巨大的、镶嵌在墙壁上的落地镜,镜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纹,映照出两人扭曲变形的身影——沈砚的深蓝制服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愈发沉郁,陆燃脸上那张咧着血红大嘴的小丑面具在裂纹中分裂成数个诡异的笑脸,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闯入者。
陆燃面具下的眉头紧锁,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冰冷粘稠,几乎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骨髓。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在红白条纹的戏服下绷紧。沈砚的目光则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快速切割着这片华丽而腐朽的空间,最终落在那张被严密覆盖的梳妆镜上。直觉告诉他,那下面隐藏着关键,也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镜子…”沈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别碰。”
“还用你说?”陆燃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却也透着一丝谨慎。他目光扫过梳妆台桌面。天鹅绒布上,靠近被覆盖镜子的地方,散落着几片边缘泛黄卷曲的纸张,似乎是乐谱的残页。他刚想伸手去拿——
“滋…沙沙…”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从梳妆台下方传来!紧接着,是一段极其短暂、失真严重、却比化妆间里那次更加清晰的女性哼唱!旋律忧伤而空灵,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唱片碎片!”沈砚和陆燃的目光瞬间交汇,同时锁定了声音来源——梳妆台下方一个半开的、雕花繁复的抽屉!
陆燃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却带着谨慎,没有直接触碰抽屉。他半蹲下身,红白条纹的身影在昏暗中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勾住抽屉边缘,将其完全拉开。
抽屉里没有完整的唱片。只有几件零碎的物品:一把镶嵌着黯淡宝石的玳瑁梳子、一支断裂的眉笔、一个空的香水瓶…以及,两片边缘同样呈不规则锯齿状的黑胶唱片碎片!其中一片比化妆间里那块稍大一些,另一片则更小。碎片静静躺在抽屉深处,在昏黄光线下反射着幽微的冷光。
“两块!”陆燃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之喜。但沈砚的眼神却更加凝重。
“别动!”沈砚再次警告,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梳妆台,尤其是那块被严密覆盖的镜子。“碎片聚集,怨念更强。播放的瞬间,可能会…”
他的话音未落,陆燃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砚,面具下那双眼睛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决断和一种“老子知道危险但偏要干”的挑衅光芒。他需要线索,越快越好!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让他浑身难受!
“掩护好你的脑子,沈大侦探!”陆燃低吼一声,在沈砚来不及阻止的瞬间,右手闪电般探入抽屉,一把将两块冰冷的唱片碎片抓了出来!
“嗡——!!!”
预想中的尖锐刮擦噪音并未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到令人心脏麻痹的嗡鸣!仿佛整个歌剧院的地基都在共振!梳妆台上那块覆盖镜子的深紫色绒布,如同被狂风吹拂般剧烈地鼓荡起来!布匹撕裂的“嗤啦”声刺耳响起!
“不好!”沈砚瞳孔骤缩,厉声喝道:“退!”
然而,已经迟了!
“哗啦——!!!”
深紫色的绒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彻底撕碎!漫天布屑纷飞中,梳妆台上那面巨大的椭圆形镜子,完完整整、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