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夕阳西下。
夜色如墨,月色朦胧,林中一片静谧,唯有两人的脚步声,在这寂静中突兀地响起,一下又一下,像是敲打在心头上,让人越发害怕和紧张。
而随着他们深入森林,原本就崎岖的小路渐渐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眼前只剩下密密麻麻、相互交织的树木和灌木丛,让人根本分不清方向。
借着月光,苏毓拿出生锈的菜刀在前头砍路。
此时的他外衣早就被荆棘扯得破烂,乌发也被枝丫勾的乱糟糟,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黏在脸颊上,混合着汗水、泥土和草屑,脏兮兮地模样显得异常狼狈。
然而尽管外表一片狼藉,那双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依旧清澈明亮而有力,仿佛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丝毫不畏惧任何艰难险阻。
崔苗也不闲着,就算手背和脸颊被树枝和荆棘划出道道血痕,也不断地拨开面前的枝叶,试图找到一条可以通行的路径。
比起苏毓,他就更加不堪,只见还算完好的外衣早已变得破烂不堪,到处都是被撕裂的口子和刮破的布条,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吸气。
但看着恩人倔强的背影,他紧随其后,咬紧牙关一直坚持。
寻找道路让他们的速度慢如龟速,却也无法。
突然,寂静的林中惊起一片鸟鸣,声音尖锐而急促,瞬间划破夜空。
苏毓拿着菜刀的手一顿,回头目光紧紧盯着鸟鸣的方向,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是她们追过来了!”崔苗也死死地盯着,惊恐之色蔓延双目,嘴唇微微颤抖,上下牙齿轻轻磕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毓自然知道是红叶村的村民。
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沉默着加快手中速度,菜刀不断挥动,没多久,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眼前终于砍出一个小口子。
蹲身观察须臾,苏毓转头压低声音,朝明显体力不支的崔苗道:“我们爬过去。”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他说完率先匍匐前进。
他声音沉着冷静,行事淡定沉稳的模样,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安抚了崔苗恐慌无助的心。
深吸一口气后,他用尽全力跟在苏毓身后。
不远处,火把的光亮在夜色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凶神恶煞的面孔。
“快,别让他们跑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暴怒之意,“林秀才说过,此次之事,苏毓定有帮手,所以一个也不能放过。”
声音传进苏毓和崔苗耳中,两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们来的好快!’
“敢做下火烧祠堂还烧死好几个人,如此罪大恶极之事,待抓住他们,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另一道声音无比狠厉。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夹杂其中,“黑灯瞎火,丛林茂盛,想来他们定然跑不远,大家分开找!”
“好。”
火把的光芒在林中跳跃,仿佛是一只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尤其是那道温雅的声音,与周围环境和身旁的声音格格不入,说出的话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听在苏毓耳朵里,神色越发冷漠。
呵!这不是所谓的女主,也就是前几日见过一面的林清雅的声音嘛。
说到那祠堂。
苏毓已从崔苗口中所知,红叶村的孩童为何女婴多男婴少,便是因为她们认为男婴无用,要么生下来卖了,要么天生有所残缺卖不出去又不愿养育。
那么等待那些可怜孩子的命运将是惨绝人寰,被女人们无情地当做祭品,或扔进深山喂野兽。
不仅如此,凡是犯错者,都会被押解到祠堂里进行私刑处决。
不用怀疑,遭罪的基本都是男子。
甚至包括什么难产时用牛头强拉扯婴儿,导致血溅当场,男子绝望痛苦地惨叫,最后却一尸两命。
或者怀疑男子不贞,会用残酷、恶毒的方法测试。
缚刑、棒刑、裸刑、断指、割鼻挖眼、金木水火土......各种惩罚无比残忍。
只稍稍了解,便知这些惩罚不仅仅只是对身体上造成极大的伤害,往往还伴随着心理上的羞辱和折磨。
等等一系列的变态手段,让男子惨不忍睹、生不如死。
而这看似神圣庄严的祠堂背后,隐藏着如此黑暗、扭曲和残忍的一面,令听者也十分毛骨悚然。
今儿个若不是他提前设计一切,得以逃离,如果被绑到那祠堂,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不用猜便知。
所以今日不烧祠堂,更待何时?
要是可以,那红叶村的大部分人,也根本不配活着,可惜.......
苏毓内心发沉。
而这,对林清雅一个土生土长的村中一员来说,她不可能不知道那祠堂内有多么可怕,一个秀才,以后或许会当官的人却依然不为所动,带人前来抓人。
如此助纣为虐,能是什么好货色?
还女主,她也配!
叫嚣声越来越近,趴在地上的二人快速前进,前身摩擦着地面像是被火烧一般,背后时不时被尖刺刺伤,痛上加痛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待好不容易爬出,二人相视一眼,继续往前跑。
“他们在那!追!”手持火把的村民视线自然好上许多,发现丛林晃动,立即大叫着上前抓人。
一时间,所有的村民闻声聚集着朝苏毓二人逃跑的方向追。
被发现了。
但苏毓和崔苗都没有回头,而是不停地狂奔,手掌不知疼痛般拨开树枝荆棘,因为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如催命符一般,容不得她们停下。
时间跑的飞快,又好似无比缓慢。
男子体力本就不如女子,这样奔跑许久,他们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苏毓......我......我跑不动了.......”崔苗身子颤巍巍地跟着跑,声音急喘且细弱。
苏毓咬着牙,脸色冷沉,“坚持住崔苗,我们不能停下。”
体力早已透支,崔苗无法回应他自己能够坚持下去,只无声地流着泪道:“你跑吧苏毓,我留下来给你挡一挡.......能挡一个是一个。”
说罢,他又哭又笑:“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所以我不想当你的累赘,你......”
“闭嘴。”
其实苏毓也快坚持不住了,可他从不是一个轻易放弃之人,此刻牙齿被咬的咯吱咯吱响,他冷着脸大口大口喘气,侧身拽过崔苗手臂,用力拉着他继续前行。
语气沉沉却坚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