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
苏毓独坐于窗前,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茶,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上。
他小心翼翼却又急切地拆开信封,抽出里面薄薄的素笺。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带着几分凌厉、刚劲的字迹,眼神缓缓掠过。
“毓毓吾夫见字如晤:为妻一切安好,只西南绵绵细雨未停,目前正在竭力处理灾后一切事宜,暴动终究是乌合之众,为首众人已被拿下。”
“眼下诸事繁杂,恐难时常修书,你在家中,务必保重自身,勿要挂念。”
短短几行字,苏毓看了又看,知晓她安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也暂时放松下来。
如此就好。
他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匣子中,担忧的情绪被稍稍安抚,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半晌。
苏毓才坐在桌案后回信。
信中只有简短几个字,‘我很好,望早归。’
但放下笔望着信笺时,他又觉得不太满意,鼓着腮帮子拿起笔改了改,改了又改,终于。
信笺被揉成一团扔在旁边。
“唔,不然,直接去找她吧.......”
嗯,没错,是时候出发了。
说动身就动身。
苏毓长袖一挥,站起身就往外走。
结果步子略有些急,在转角处刚好撞上前来请他外间用膳的玖音。
“哎哟!”
一个趔趄,力气大些的苏毓倒没事,玖音则被撞到肩膀,险些摔在地上,幸好被苏毓及时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玖音,你没事吧?”
苏毓站稳,抬眸看向对方。
却见玖音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染上痛色,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注意到他的异样,苏毓着急问道,“是不是撞伤你了?”
“没....没事,公子。”强忍着痛,玖音扯了个笑脸,想抬手,却不知伤到了哪里,脸上一阵龇牙咧嘴。
他却笑道:“应该是昨儿个公子不在,奴没事做做绣工,却因长时间没动,导致手臂和肩膀酸痛不已。”
见公子蹙眉,他语气十分郑重,“公子,奴真的没事。”
似乎想要证实自己,他还抬手轻轻挥了挥,表示自己真的没多大事。
见状。
心思微转间,苏毓也只得作罢,“没事就好,要实在不舒服就去王太医那里取点药擦擦。”
“奴多谢公子关心。”揉着手臂,玖音笑着点头,而后疑惑地看向他,“对了公子,您走路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
说到这个。
苏毓大步跨出房间,低低开口,“我去准备一些离开京城要用的东西。”
“离开京城?”
玖音张大嘴巴惊呼,眼睛眨巴眨巴几下瞬间明白过来,低声轻笑,“公子,您是想殿下了吧?”
听出他言语中的揶揄,苏毓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和羞怯,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对啊。”
他就是想老寒了。
“那奴陪公子去。”玖音另一只手拍着胸膛,声音高昂坚定。
此行不是游玩,带上他不是让其受罪嘛,肯定不能带啊。
苏毓正要摇头拒绝。
恰在这时。
颜笙从别处走近。
玖音捂着嘴偷笑着走过去和他嘀嘀咕咕。
走出一些距离的苏毓恍然听见身后,颜笙压低声音道:“玖音,你昨晚不小心受了伤,不然跟公子说说,只我陪他去就好了。”
“不行的,我伺候公子习惯了,怎么可能不去呢?”
“那你的肩膀......”
“没事,没事,都是小问题。”
身后两人声音越来越小。
苏毓回头时,正正看着玖音咬着唇轻抚自己肩膀。
结果手心才挨上去,疼的他连连呻吟,不得已将手放下。
脚步顿住,苏毓眉头轻锁,神情带着一丝关心,“玖音,你的肩膀到底怎么了?颜笙为什么说你昨晚受了伤?”
.......偏偏还是肩膀受了伤。
见公子关心,玖音摸摸鼻子尴尬的扯出一丝笑意,同时娇俏的瞪了一眼颜笙。
嘴巴蠕动须臾,在公子严肃的神色中,才低低道:“额.....回公子,奴真的没事。”
“其实,奴只是起夜时,迷迷糊糊间,脚下一滑摔到地上,这才撞伤了肩膀。”
摔得四仰八叉,因此觉得有些丢人,他才没说。
当然,他绣了一下午的手帕,手臂酸痛也是真的。
“真的?可有用药?”苏毓语气温和。
“嗯嗯嗯,有的公子。”玖音连连点头,示意公子不用担心自己。
“那就好。”
既然真的没事,苏毓转身继续往外走。
背对两人,他的眸心闪过一道暗芒。
就那么巧合。
昨晚的林中人被寂言伤到肩膀,今早玖音肩膀便受了伤.......
真的,会那么巧吗?
眉眼微凝,苏毓脸色沉冷下来,顷刻间又恢复平静。
......
既然要离开,那么武器、干粮定然要准备充分。
逛街时,苏毓在街上遇见云希,两人便相约一起,边逛边聊,直至午时。
嗯,经过多次相处,两人如今也算是朋友了。
苏毓邀请他前往百味斋用膳,期间聊得甚是开怀大笑,待吃饱喝足,才意犹未尽的挥手告别。
如往常一般,他并未带着玖音和颜笙,而是带着寂言前往幽静别院。
捣鼓一下午,又和斑花玩闹片刻,才缓缓回到府中。
夜晚。
书房中,他在桌案前的纸上画画写写,直至满意才放下笔,用嘴吹干墨迹。
既然暗中的人想要在这里找到什么,不妨满足一下对方吧。
苏毓拿着手中画好的图案,将其折叠整齐,慢悠悠走向自己装东西的匣子,打开最里面一层的暗格,将它放进去。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况,那人上次已然找寻过这个匣子,这次,暗中之人会不会再次寻找呢?
他也想看看,待明早自己离开,暗中之人会是谁?又是不是如自己所想,找的东西便是自己放在暗格里的东西?
准备妥当。
苏毓背着手一摇一晃的哼着歌离开。
回到主院,也就是两人居住的小窝窝。
寂静的夜里,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上面已没了熟悉的味道。
轻叹一声。
苏毓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
夜风裹挟着庭院里的花香,凉悠悠地吹了进来,拂动他的发丝,也拂动了他的心弦。
还是第一次,他知道了想念的滋味。
想她的怀抱,念她的声音......
他,想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