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将线装手记小心地折好,贴身藏进里衣夹层。粗糙的纸页贴着温热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百年前那些隐监的体温,沉甸甸的,压得心口微微发闷。
他抬手拍了拍衣襟,指尖拂过布料上的褶皱,那里还沾着第七层的灰尘,带着青黑色岩石特有的冷硬气息。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目光扫过空旷的空间。
第七层的光线已经黯淡到极致,只有中央石台周围还残留着一丝微光,如同将熄的烛火。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煞气早已散去,只剩下檀香与尘埃混合的沉郁气息,缓慢地在石缝间流淌。
该离开了。
林渊握紧腰间的短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来一丝踏实感。他转身向着来时的石门走去,脚步踩在积灰的岩石上,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走到石门附近时,他下意识地顿住脚步,侧耳细听。
并非错觉。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从石门外侧的通道传来。
那脚步声很有规律,一步一顿,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谨慎,鞋底与岩石摩擦的 “嗒嗒” 声,正随着距离拉近而逐渐清晰。
林渊的眉头瞬间皱起,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刀柄上。
镇魔塔内除了他,还有其他人?
他屏住呼吸,将身形隐在石门旁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道紧闭的石门。内气在体内缓缓流转,【无相霸体】的淡金色薄膜悄然浮现在体表,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他在突发状况下争取一线生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石门外侧。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 —— 似乎是有人在试探着触碰石门的机关。紧接着,石门开始缓缓向内转动,熟悉的 “嘎吱” 声在空旷中回荡,与之前他开启时的动静一模一样。
一道微光顺着石门的缝隙透了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随着石门的转动而逐渐变宽。
林渊的心跳微微加速,握紧刀柄的手指关节泛白。
石门彻底打开的瞬间,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穿与林渊同款的镇魔司黑色制服,制服的左胸位置绣着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 “戊 - 37” 的编号 —— 比林渊的 “丙 - 73” 低了两个等级,显然是入门不久的弟子。
青年的身形略显单薄,脸色带着一丝初入险境的紧张,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很亮,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第七层的环境,手中还握着一柄半旧的铁剑,剑鞘上沾着些许泥土。
当他的目光扫到隐在阴影中的林渊时,明显愣了一下,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瞳孔微微收缩,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看到林渊身上的制服和左胸的 “丙 - 73” 徽章后,紧张的神色褪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他连忙收回目光,微微躬身,右手按在左胸行了个标准的镇魔司礼:
“弟子戊 - 37 号,参见师兄。”
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清朗,却刻意压低了些,似乎怕惊扰到什么。
林渊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过。
青年的制服还算整洁,但袖口和裤脚都沾着不少灰尘,甚至能看到几处细小的划破痕迹,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跋涉。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锁骨处的制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 看来是一路急赶过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渊终于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镇魔塔的试炼向来是单人进行,除非是有特殊任务,否则很少会有弟子中途闯入他人的试炼层。而且看这青年的样子,似乎是专门来找他的。
青年闻言,再次躬身,语气更加恭敬了些:“回师兄,弟子是奉了分舵令,前来查看塔内情况。近几日镇魔塔外围的灵力波动有些异常,分舵担心有妖鬼异动,特命弟子进来巡查,看看是否有师兄遇到了麻烦,是否需要帮助。”
“灵力波动异常?” 林渊眉头微挑,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他在第七层待的时间不短,除了试炼时的能量碰撞,并未察觉到其他异常。难道是塔外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连忙补充道:“具体情况弟子也不太清楚,只是今早接到的命令,说塔外三里内的灵植都有些萎靡,甚至有村民看到过黑色的雾气在塔附近盘旋。分舵怕是什么厉害的妖鬼在塔外作祟,或是塔内的封印出了问题,所以让我们几个戊级弟子分批次进来看看。”
黑色雾气?封印异动?
林渊的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起了手记里关于 “镇魂珠封印松动” 的记载。难道……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没有表露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还有三位师弟,分别去了一到六层巡查,弟子负责的是七到九层。” 青年老实回答,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弟子刚才在六层没看到其他人,想着师兄或许在更高层,便斗胆上来看看…… 若是打扰了师兄试炼,还请师兄恕罪。”
他的态度始终恭谨,眼神清澈,看起来不像是有假。
林渊沉默片刻,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阳光透过石门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将他沾满灰尘的制服和左臂的包扎映得格外清晰。
青年看到他左臂的伤和身上的狼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等待他的吩咐。
林渊看着他,心中快速思索。
塔外的异动,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与镇魂珠的封印有关?九渊教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塔外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他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警惕并未完全散去。
青年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弟子也只是听分舵的师兄们提起几句,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分舵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塔外警戒,想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林渊,眼神中带着一丝试探:“师兄若是试炼结束了,要不要随弟子一起出去?分舵的师兄们说,若是遇到完成试炼的师兄,最好尽快汇合,以防万一。”
林渊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又看了看石门外侧幽深的通道,那里的黑暗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
他知道,不能再继续留在塔内了。
无论是塔外的异动,还是手记里的遗愿,都在催促着他尽快回到地面,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 林渊点了点头,声音平静,“走吧。”
青年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再次躬身:“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