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将黑色令牌与线装手记仔细叠好,一同塞进贴身的内袋里。指尖划过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两者的轮廓 —— 手记粗糙的纸页边缘硌着掌心,令牌的冰凉则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寒冰。他按了按内袋,确认封口系紧,才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第七层的黑暗深处。
那里依旧幽暗,只有中央石台的微光还在顽强地跳动,像是快要熄灭的烛芯。空气中的血腥味已淡了许多,只剩檀香香与尘埃混合的沉郁气息,缓慢地在石缝间流淌。刚才与刺客搏斗的痕迹还在,地上的血迹已凝固成暗褐色,断裂的毒刀半截插在岩石缝里,反射着微弱的光。
该走了。
林渊握紧腰间的短刀,刀柄的磨损处贴着掌心,带来一丝熟悉的踏实感。他转身向着来时的石门走去,脚步踩在积灰的岩石上,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落下,他都下意识地侧耳细听,确认没有异动后才敢迈出下一步 —— 九渊教刺客的突袭让他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松懈。
石门后的通道依旧狭窄,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萤石,淡绿色的光芒将通道照得朦朦胧胧。林渊沿着通道缓慢下行,内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修复着之前激战留下的暗伤。左臂的麻痹感虽未完全消退,但已能正常发力,【无相霸体】的淡金色薄膜如同薄纱般覆在体表,虽微弱却从未消散,像是一层无形的警戒。
途经第六层时,林渊特意停了停。
这里曾是辨认妖鬼残骸的地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之前悬浮在半空的残骨已落回地面,杂乱地堆在石台上,像是被人刻意归拢过。地面上的阵法符文早已黯淡,原本流转的红光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道浅褐色的刻痕,如同干涸的血迹,在萤石光下泛着死气。
林渊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道符文。石屑簌簌落下,符文的边缘已有些磨损,显然不是自然风化的痕迹。他想起之前在此地感受到的能量波动,那时阵法还在微微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苏醒,而现在,这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连风都绕着石台走。
“是因为刺客死了?还是…… 塔本身在修复?” 林渊喃喃自语,眉头微蹙。
镇魔塔的每层试炼都有其规律,可如今看来,这些规律似乎能被外力打破,又能自行复原。这种诡异的 “自愈” 能力,让他对这座塔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他站起身,继续下行。
第五层的毒瘴已散得干干净净,空气中的甜腥气消失无踪,只剩下潮湿的石壁气息。之前阻碍去路的毒藤枯萎成了灰褐色,像一团团乱麻缠在岩石上,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林渊拨开挡路的枯藤,指尖沾了些细碎的纤维,一吹就散了 —— 与他来时需要运起内气抵挡的生机盎然截然不同,仿佛那场毒瘴只是一场幻觉。
到了第四层,那些手持长戈的石像依旧矗立在通道两侧,姿态与他来时一模一样:左臂前伸,长戈斜指地面,石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但林渊仔细观察后发现,石像的底座上多了些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撞击过,石肩处甚至有一块巴掌大的缺口,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石芯。
这是之前激战留下的痕迹。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来时这些石像完好无损,是刺客的突袭引发了石像的异动?还是石像本就会对闯入者自动发起攻击?林渊伸手碰了碰石像的缺口,冰凉的石面带着一丝湿润,像是刚被雨水淋过 —— 可镇魔塔内从不会下雨。
他摇了摇头,不再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将九渊教渗透的消息带回分舵,这些疑问只能留待日后再查。
下行的路越来越顺畅,萤石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到了第三层,那道需要黄铜钥匙开启的石门虚掩着,门轴处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林渊推开门时,“嘎吱” 声比来时轻了许多,像是生锈的零件被悄悄润滑过。
二层的阶梯上,之前被他踩落碎石石还在原地,只是上面落了层薄灰,看不清脚印的痕迹。林渊一步步踏下去,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与来时的急促相比,此刻多了几分沉重 —— 他的行囊里,除了原本的水囊和干粮,还多了两桩沉甸甸的秘密。
终于,第一层的入口出现在前方。
阳光透过入口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柱,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入口处的青铜巨门紧闭着,与他来时一样,上面的镇魔符文黯淡无光,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渊走到巨门前,伸手按在冰冷的铜面上。指尖划过符文的纹路,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颤,像是巨门在呼吸。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内气缓缓运转,按在门上的手掌微微用力。
“吱呀 ——”
巨门缓缓向内打开,熟悉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带着外面山林的草木气息,驱散了塔内的沉郁。林渊下意识地眯起眼,适应了片刻才睁开 —— 外面已是午后,阳光正好,几只飞鸟从塔顶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与塔内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他迈步走出镇魔塔,站在塔外的青石板上,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矗立在山巅的巨塔。
塔身依旧古朴雄伟,青灰色的砖石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入口的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最终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开启过。塔周围的灵植确实如名假假弟子所说,有些萎靡发黄,叶片边缘卷着焦痕,像是被什么阴邪之气侵蚀过。
林渊的目光扫过那些枯萎的灵植,又落回巨门上的符文。
九渊教的渗透、镇魔塔的异动、隐监的遗愿…… 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而他正站在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