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靴子踩在镇魔塔外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轻响,惊起了石缝里的几灰雀雀。
它们扑棱着翅膀冲上天空,在微亮的天色中划出几道灰影,很快便融入远处的山林。林渊抬起头,望着东方的天际 —— 那里正有一抹鱼肚白在缓缓扩散,将墨蓝色的夜空染成淡青色,像是有人在画布上轻轻晕开了一滴清水。
晨露挂在塔前的野草上,晶莹剔透,折射着微弱的天光。他伸手碰了碰草叶,露水顺着指尖滑落,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瞬间驱散了些许塔内残留的阴寒。
“已经黎明明了吗?” 林渊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山巅上轻轻回荡。
他在镇魔塔里待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七层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而此刻,天光正一点点爬上山头,将塔身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碎石的山坡上,像是一条沉默的巨蟒。
林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掌心还残留着黑色令牌的冰凉触感,指腹上有几道新添的划痕 —— 那是刚才攥紧令牌时,被边缘的纹路硌出来的。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令牌的棱角深深嵌进肉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脑海里乱糟糟的,像是塞满了揉皱的纸团。
隐监手记上的字迹还在眼前晃动,那些关于血祭案的记载、关于九渊教的警告,字字泣血,带着百年前的愤懑与不甘;九渊教刺客的毒刀划破空气的锐响还在耳边萦绕,那道暗红色的血雾毒蛇,以及令牌上扭曲的 “渊” 字,像是两道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还有【无相霸体】的淡金色薄膜,在最后一刻挡住毒刀时的震颤;镜像幻影扑来时的压迫感;以及…… 资料室里那些关于血奴案的零碎卷宗。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冲撞、拼接,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 九渊教的渗透远比想象中更深,镇魔塔的秘密藏得比传说中更沉,而他,一个普通的镇魔司丙级弟子,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一场跨越百年的漩涡。
林渊深吸一口气,山林的气息顺着鼻腔涌入肺腑。那是一种混杂松针针、泥土和潮苔藓藓的味道,清新而踏实,与塔内的沉郁截然不同。他能听到远处溪流潺潺的水声,能闻到山下村落飘来的一缕淡淡的炊烟味,这些鲜活的气息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他心头的躁动。
他低头摸了摸怀中的内袋。
那里藏着两桩秘密。
一本是线装的【隐监手记】,纸页粗糙,带着百年的霉味,却记载着足以颠覆世人认知的真相;一枚是九渊教的黑色令牌,冰凉坚硬,刻满了诡异的纹路,是邪教渗透的铁证。这两物贴在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两块石头,却又奇异地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力量。
“觉醒者……” 林渊想起了手记末尾的那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上的 “渊” 字。
之前他总觉得这个词遥远而虚幻,像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称谓。可现在,看着东方天际越来越亮的晨光,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内气,以及左臂那道尚未痊愈的伤口传来的细微痛感,他忽然明白了 —— 所谓觉醒,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而是在看清真相的沉重后,依然选择握紧手中的刀。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完成试炼、提升等级的普通弟子了。
林渊挺直了背脊,目光越过山坡,望向山下的镇魔司分舵。那里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几盏孤灯还亮着,像是黑暗中睁着的眼睛。他知道,分舵里或许就有九渊教的内鬼,正等着他带着秘密回去,好将他灭口;他也知道,揭露百年前的血祭案真相,必然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引来杀身之祸。
前路不会好走。
甚至可能比在镇魔塔里与刺客搏杀还要凶险 ——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心的诡谲,远比妖鬼的凶戾更难应对。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林渊最后看了一眼镇魔塔。
这座矗立在山巅的巨塔,在晨光中褪去了夜晚的阴森,青灰色的砖石泛着冷硬的光,像是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了百年的风雨。塔门紧闭,符文黯淡,仿佛又回到了他来时的模样,可林渊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转身,沿着下山的石阶缓缓走去。
石阶上的晨露打湿了他的靴底,每一步落下都带着轻微的 “湿嗒” 声。阳光终于越过山头,洒下第一缕金光,恰好落在他的肩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石阶上,随着脚步移动而缓缓向前。
山风穿过树林,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是在低语。林渊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掌心沁出的细汗濡湿了刀柄的磨损处 —— 那是他无数次挥刀留下的痕迹,如今又多了几道新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