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的钟乳石依旧散发着幽幽白光,只是比林渊离开时黯淡了少许。
林渊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回石窟中央。手中的混沌之钥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钥身纹路与掌心皮肤的摩擦,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与体内尚未平息的灼热内气交织在一起。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石台上。
那碗乳白色的液体还在,只是液面比之前低了少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蒸发了一部分。液体中央,盘古左眼的虚影比之前更加清晰,瞳孔中翻涌的混沌之气如同沸腾的墨汁,隐隐能看到虚影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裂隙,正随着呼吸微微开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
张无极背对着他,依旧站在石台旁,花白的胡须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飘动,身影被拉得很长,透着一股孤高的沧桑。
“拿到了?”
张无极的声音缓缓响起,依旧是那种温润中带着威严的语调,他没有回头,目光似乎依旧落在那碗乳白色液体上,仿佛早已知道林渊的归来。
林渊停下脚步,将混沌之钥轻轻举起,铜钥在白光下反射出暗黄色的光泽:“嗯,拿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经历了与纸人鬼将的死战,又承受了混沌之钥信息流的冲击,此刻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干棉絮。
张无极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渊手中的铜钥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可知这钥匙的代价?” 张无极忽然问道,语气比之前凝重了许多。
林渊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铜钥:“前辈是说…… 封印裂隙时的气血消耗?” 他在混沌之钥的信息流中看到过,使用钥匙需要以自身精血为引,每次封印都会极大地消耗气血,甚至可能折损寿元。
但张无极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石台上那碗乳白色液体,声音低沉:“那只是其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混沌之钥以盘古残骨炼化而成,本身就蕴含着混沌之气的本源。每动用一次,钥匙与裂隙产生共鸣时,必然会引动裂隙内的混沌之气反噬使用者。”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沉,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种反噬,不是简单的气血消耗。” 张无极的目光终于从液体上移开,落在林渊脸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他体内的一切,“它会直接作用于你的污染值。每封印一次,你体内的污染值…… 至少会翻倍。”
“翻倍?!”
林渊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大半。
他体内的污染值现在是 30%,已经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临界点。若是翻倍…… 那就是 60%!
他不敢想象 60% 的污染会是什么样子,恐怕左臂的青黑色会蔓延至全身,神智也会被混沌之气彻底侵蚀,沦为只知破坏的怪物,与那些被血祭的冤魂无异。
石台上,盘古左眼的虚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波动,瞳孔中的混沌之气翻涌得更加剧烈,周围的裂隙开合幅度也变大了少许,散发出的吸力让石窟内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
林渊的左手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着张无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前辈…… 为何之前未曾提及?”
张无极叹了口气,目光再次变得温和了少许,带着一丝悲悯:“有些代价,总要自己亲眼看到、亲手握住,才能明白其中的重量。若是提前告知,你还会去取这钥匙吗?”
林渊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早知道使用钥匙会让污染值翻倍,他还会不顾一切地冲入秘道,与纸人鬼将死战吗?
会的。
这个念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浮现在脑海中。
隐监的覆灭,陆观澜师兄的死,血祭案背后的阴谋,还有那些被混沌之气吞噬的无辜百姓…… 这一切,都让他无法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直视着张无极的眼睛:“哪怕变成怪物,有些事,也必须有人去做。”
他顿了顿,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隐监的清白,不能就这么被埋没。那些死去的同门,那些被血祭的百姓,总得有人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张无极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复杂情绪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和赞许。他缓缓点头,花白的胡须轻轻晃动:“好。”
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让林渊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少许。
但张无极的脸色很快又严肃起来,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经历烈火考验的神兵:“但你要记住,混沌之气最善蛊惑。它不会直接吞噬你的理智,而是会顺着你的欲望、你的恐惧、你的执念,一点点渗透你的道心。”
他指着石台上盘古左眼的虚影:“你看它,看似狂暴,实则最懂人心。当你污染值越来越高,当你感受到力量不断增长时,很容易就会迷失,觉得稍微释放一点混沌之气也无妨,觉得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一些人也值得……”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道心便会出现裂痕,混沌之气便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就算你还记得自己的初衷,所作所为也早已偏离正道,与九渊教的疯子无异。”
张无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石窟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林渊的心上。
林渊握紧了手中的混沌之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感觉到,左臂的青黑色似乎因为这番话而微微躁动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在印证张无极的警告。
“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张无极最后说道,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期许。
林渊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张无极的话牢牢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