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穿过废弃工厂的破窗,发出 “呜呜” 的低啸,如同鬼魅的呢喃。
仓库里只剩下一盏油灯还亮着,火苗摇曳不定,将墙角堆放的木箱和铁架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诡异。
林渊躺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破旧的棉絮。他的意识比白天清醒了少许,但左臂的青黑色纹路依旧顽固地停留在右胸,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痛感。
70% 的污染值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虽然被内气暂时压制,却依旧在识海边缘蠢蠢欲动,不时有细碎的低语和混乱的画面闪过,试图撬开他的理智防线。
他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缓慢地运转着体内仅存的内气,如同呵护残烛般,维持着对污染的微弱压制。仓库外传来赵虎和陈青巡逻的脚步声,规律而沉稳,给这死寂的深夜添了一丝安全感。
“吱呀 ——”
一声极轻的响动从仓库后方的通风口传来,像是生锈的铁页被风吹动。
林渊的眼皮微微一动,原本缓慢流转的内气瞬间提速,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态。
这不是风声。
声音太轻,太刻意,像是有人在刻意控制着动作,避免发出太大的动静。
仓库外的脚步声似乎也停顿了一下,显然赵虎和陈青也听到了异常,但很快又继续响起,只是节奏慢了些,显然在暗中戒备。
通风口的铁网被人用细铁丝轻轻拨开,发出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带起一缕极淡的尘土。
黑影身材中等,穿着一身深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他落地后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先贴着墙壁站了片刻,侧耳倾听着仓库内的动静,确认没有埋伏后,才如同鬼魅般,向着林渊所在的木板床潜行而来。
林渊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但他的指尖已经悄然搭上了枕下的短刀,刀柄的冰冷触感让他混乱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黑影的动作极快,脚步轻盈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很快就来到了木板床前。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林渊身上,尤其是那片青黑色的纹路时,瞳孔微微收缩,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惊讶,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蹲下身,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林渊的额头,却在半空中停住,又缓缓收回。
就在这时,林渊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林渊的眼神平静而锐利,带着一丝警惕和探究,直视着黑影的双眼;黑影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没料到林渊会突然醒来,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是眼神中的凝重更浓了几分。
“是你。” 林渊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他认出了这双眼睛。
虽然时隔许久,虽然对方蒙着面,但这双眼睛里的执拗和锐利,他记得很清楚。
黑影的身体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渊能认出自己。他沉默了片刻,缓缓抬手,扯下了脸上的黑布。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灯光下 —— 正是许久未见的陈默。
他比之前清瘦了些,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眼神中带着几分疲惫和风霜,显然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轻松。
“林兄。” 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林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的警惕并未放松。陈默是隐监的老人,当初分舵被袭时,他恰好外出执行任务,侥幸逃过一劫,之后便杳无音信,林渊一直以为他已经遭遇了不测,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渊问道,指尖依旧没有离开枕下的短刀。
“隐监的弟兄们都在找你。” 陈默苦笑了一下,目光扫过林渊胸口的青黑色纹路,“我从张前辈那里打听到你们的落脚点,知道明监查得紧,不敢白天来,只能深夜潜入。”
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到林渊面前:“我来,是为了这个。”
林渊的目光落在那卷油布上,布面有些粗糙,边缘处沾着些许泥土,显然被人贴身藏了很久。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陈默:“这是什么?”
“密信。” 陈默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变得异常凝重,“关于镇魔司的…… 惊天秘闻。”
镇魔司?
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镇魔司是统辖隐监和明监的最高机构,神秘而威严,隐监的弟兄们只知道有这么个存在,却很少有人见过镇魔司的人。关于镇魔司的传闻很多,但大多是捕风捉影,从未有过什么 “秘闻” 流传出来。
陈默敢用 “惊天” 二字来形容,显然这密信里的内容非同小可。
“镇魔司怎么了?” 林渊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油布卷往前递了递,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林兄,你先看看。这东西太重要,我不敢交给别人,想来想去,只有你能担得起。”
林渊看着陈默眼中的恳切和凝重,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开了握刀的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接过了那卷油布。
油布很轻,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油布,里面是一卷泛黄的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匆忙中写下的,墨迹有些晕染,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林渊的目光落在宣纸上,一行行看过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宣纸上的内容,确实如陈默所说,是关于镇魔司的秘闻 —— 而且是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秘闻。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捏着宣纸的力道越来越大,纸角被他捏得有些发皱。
“这…… 是真的?” 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抬起头看向陈默。
陈默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我查了三个月,从南域到北疆,找了十几个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老人,才拼凑出这些线索。刚开始我也不信,但证据越来越多…… 林兄,镇魔司可能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是守护人间的屏障。”
林渊沉默了,将宣纸重新卷好,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藏进怀里。胸口的青黑色纹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微微发烫,带来一阵刺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明监会突然借着 “裂隙扩大” 的流言加强巡查,为什么隐监的处境会变得如此艰难。
这一切的背后,可能都与镇魔司有关。
仓库外的风声依旧呜咽,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深夜的仓库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卷密信带来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秘密。
林渊看着陈默,眼神复杂:“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去北境。传闻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有几个隐居在北境的雪山里,我要去找他们,把剩下的线索补齐。”
“北境?” 林渊皱起眉头,“那里比南域更乱,邪灵和凶怪遍地都是,而且…… 镇魔司的人肯定也在找你。”
“我知道。” 陈默的语气很平静,“但这件事必须做。林兄,南域就交给你了。明监的动作越来越明显,裂隙的污染也在扩散,你…… 多保重。”
他说完,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林渊胸口的青黑色纹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拱了拱手,转身向着通风口走去。
黑影再次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过通风口,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只留下仓库里那盏摇曳的油灯,和林渊手中那卷沉甸甸的密信。
林渊躺在木板床上,手握着油布卷,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刺痛和识海边缘的低语,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镇魔司的秘闻,明监的异动,体内的污染,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净灵泉……
无数条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可怕的真相。
深夜的风,似乎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