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油灯忽明忽暗,将林渊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他靠在木板床上,缓缓将油布重新展开,露出里面那卷泛黄的宣纸。纸张边缘有些磨损,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上面的墨迹因时间久远而微微发暗,却依旧清晰可辨。
林渊的目光落在字迹上,指尖轻轻拂过纸面,感受着粗糙的纤维质感。这笔迹苍劲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却又在笔画转折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显然书写时心绪并不平静。
“九渊教主教亲启……”
开篇的称谓就让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九渊教!
这个名字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每一个隐监成员的心头。分舵的覆灭,陆观澜师兄的惨死,无数无辜百姓的血泪…… 桩桩件件,都与这个邪恶组织脱不了干系。而镇魔司作为统辖隐监与明监的最高机构,历来以铲除九渊教为己任,如今这封以镇魔司名义写下的密信,竟直接以 “九渊教主教亲启” 开头,其中的诡异可想而知。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前日裂隙异动,南域三区已显扩大之兆,明监据点受损三成。念及双方近年相斗,皆损元气,特拟一约:以三区裂隙为饵,引邪灵聚集,暂解明监据点之危。汝教需约束部众,三月内不得袭扰明监任何据点,待事了,自有‘回报’。”
林渊的手指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以三区裂隙扩大为代价,换取九渊教暂不袭击明监据点?
这简直是疯了!
裂隙扩大意味着什么,林渊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仅仅是邪灵更容易渗透,更是对周边百姓的屠戮!每一寸裂隙的扩张,都伴随着无数生灵的哀嚎,无数家庭的破碎。镇魔司身为守护人间的最高机构,竟然会做出这种牺牲百姓、与虎谋皮的勾当?
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胸口的青黑色纹路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震怒,微微发烫,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60% 的污染值在体内躁动,识海传来阵阵轰鸣,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呐喊。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林渊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镇魔司司长李玄通,是隐监典籍中记载的传奇人物。据说他年轻时曾单枪匹马深入九渊教老巢,斩杀三名护法,硬生生救出了被掳走的上千百姓,一身正气,备受敬仰。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与九渊教的主教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密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信纸末尾。
那里盖着一方朱红色的印章,印章不大,却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央是一个苍劲的 “玄” 字 —— 正是李玄通的私印!
林渊曾在隐监的卷宗上见过这枚私印的拓片,纹路细节分毫不差。这绝非伪造!
“回报…… 什么回报?” 林渊的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镇魔司与九渊教之间,显然还隐藏着更深的交易。以三区百姓的性命为代价,换取三个月的 “和平”,这背后必然牵扯着更大的阴谋。是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其他邪灵?还是镇魔司内部有人与九渊教勾结,谋取私利?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如同乱麻。
“林兄?”
仓库外传来赵虎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里面没事吧?我好像听到动静了。”
林渊迅速将密信重新卷好,用油布裹紧,贴身藏入怀中,压在胸口的青黑色纹路上。冰凉的纸张贴着滚烫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并非幻觉。
“没事。” 他扬声道,声音因心绪激荡而有些沙哑,“刚才翻了个身。”
仓库门被轻轻推开,赵虎和陈青走了进来。赵虎手中握着鬼头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仓库,陈青则提着一盏油灯,灯光照亮了她凝重的脸庞。
“刚才好像有黑影闪过。” 陈青的目光落在通风口的铁网上,“我和虎哥检查了一圈,没发现踪迹,你这边……”
“是陈默。” 林渊打断她,声音平静了些,“他来送了点东西。”
“陈默?” 赵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他还活着?那他人呢?”
“走了,去北境了。” 林渊没有细说,只是摇了摇头,“他带来了一些关于镇魔司的消息。”
赵虎和陈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镇魔司的消息,向来是隐监的禁忌,极少有人提及。
“什么消息?” 陈青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林渊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拿出密信。这封信的内容太过震撼,一旦曝光,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动摇整个隐监的根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贸然公布,风险太大。
“还不确定真假,需要再查。” 他缓缓说道,目光扫过两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明监最近加强巡查,绝非单纯因为裂隙流言。”
赵虎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 明监和镇魔司那边,有问题?”
林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陈默说,镇魔司内部,可能有人和九渊教勾结。”
“什么?!” 赵虎猛地攥紧了鬼头刀,指节发白,“这怎么可能?镇魔司不是一直……”
“没什么不可能的。” 林渊打断他,声音低沉,“分舵被袭时,明监的援军迟迟不到;裂隙扩大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明监却只想着加强巡查,而不是加固防线…… 这些事,串联起来,就很可疑了。”
陈青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隐监……”
“咱们隐监,可能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 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甚至可能…… 成为了某些人计划中的棋子。”
仓库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 “噼啪” 声在回荡。赵虎和陈青的脸色都很难看,显然林渊的话让他们想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林渊靠在木板上,感受着怀中密信的重量,胸口的青黑色纹路又开始发烫,带来阵阵刺痛。60% 的污染值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但此刻他的心思,却全被那封密信牵动着。
镇魔司司长李玄通的私印,与九渊教主教的密约,以三区裂隙为代价的交易……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对 “秩序” 的认知上。他一直以为,隐监是守护人间的最后一道防线,镇魔司是支撑这道防线的基石,可现在看来,这基石之下,竟早已被蛀空。
“那现在怎么办?” 赵虎的声音有些干涩,“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林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决绝:“查。”
“查?”
“对,查。” 林渊点头,“陈默去北境找线索,咱们就在南域查。明监的动向,裂隙扩大的真相,还有…… 镇魔司在南域的眼线。”
他顿了顿,看向赵虎和陈青:“这件事很危险,可能会得罪镇魔司,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你们……”
“林兄说的什么话!” 赵虎打断他,拍了拍胸脯,“分舵的弟兄是怎么死的,咱们都清楚。就算对手是镇魔司,只要他们真和九渊教勾结,咱们就不能放过!”
陈青也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我爹娘就是被九渊教害死的,不管是谁,只要帮着九渊教,就是我的仇人。”
林渊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胸口的刺痛似乎也缓解了少许。
他知道,这条路必然布满荆棘,甚至可能走向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分舵的弟兄,为了陆观澜师兄的嘱托,为了那些被牺牲的无辜百姓,也为了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必须走下去。
“张前辈那边,暂时不要说。” 林渊叮嘱道,“他年纪大了,而且…… 镇魔司对隐监老人的监视,可能更严。”
赵虎和陈青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仓库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破窗,洒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林渊将密信再次按了按,感受着那枚朱红私印带来的沉重感。
惊天的密证已经摆在眼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撕开这层看似坚固的伪装,让隐藏在阴影中的龌龊,暴露在阳光之下。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撕,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他体内的 60% 污染值,又能否支撑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晨曦渐亮,仓库外传来了明监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像是在提醒着他们,危险从未远离。
林渊的眼神愈发深邃,指尖轻轻敲击着木板床沿,在心中默默勾勒出下一步的计划。
查,就从明监的据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