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油灯已近燃尽,灯芯爆出最后一点火星,将墙壁上的影子拉扯成扭曲的形状,随后彻底陷入昏暗。
林渊靠在木板床沿,指尖捏着那卷泛黄的宣纸,纸张边缘因反复摩挲而微微起毛。他没有点燃新的灯盏,只是借着从破窗渗入的月光,一遍遍看着信上那几行字 —— 那被他之前忽略的、藏在密约后的补充内容。
“隐监余孽,久为心腹大患。九渊教若能借裂隙之乱,剿除南域隐监据点,司中‘回报’加倍。待隐监尽灭,便以‘平定叛乱’之名,清肃司内异己,大权可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林渊的眼底,刺入他的心底。
借九渊教之手铲除隐监残余,再以 “平定叛乱” 之功掌控镇魔司大权……
李玄通的野心,竟到了如此地步!
林渊的手指猛地攥紧,宣纸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边缘甚至被他掐出了裂口。胸口的青黑色纹路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震怒,陡然发烫,一股尖锐的刺痛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60% 的污染值在体内疯狂躁动,识海传来阵阵轰鸣,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嘶吼。
“原来…… 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分舵覆灭的那一夜,火光冲天,哀嚎遍野。他拼尽全力突围,数次向最近的明监据点求援,得到的回应却只有冰冷的拒守和沉默。当时他以为是明监忌惮九渊教的实力,或是消息传递延误,可现在看来 ——
那根本不是延误,而是刻意的袖手旁观!
是李玄通计划中的一环!
借九渊教的刀,斩除隐监的势力,再坐收渔利,扫清自己掌控镇魔司的障碍。那些在分舵烈焰中死去的弟兄,那些被九渊教残害的无辜百姓,都成了他权力棋局上的牺牲品。
“好…… 好一个李玄通……” 林渊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眼眶因愤怒而微微发红。他想起陆观澜师兄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弟兄们最后的呐喊,想起山民们绝望的泪水 —— 这一切,竟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林兄?”
仓库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赵虎提着一盏新的油灯走进来,灯光照亮了他凝重的脸庞,“你在这儿坐了大半夜了,怎么不开灯?”
陈青跟在后面,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看到林渊苍白的脸色和攥紧的拳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是不是密信里还有别的内容?”
林渊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月光下,他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只有胸口那片青黑色的纹路异常醒目,如同盘踞的毒蛇。
赵虎接过宣纸,借着油灯的光芒快速浏览,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纸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这…… 这畜生!”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咔嚓” 一声,木箱应声碎裂,木屑四溅:“分舵的弟兄们…… 分舵的弟兄们就是被他害死的!我说明监怎么迟迟不来救援,我说镇魔司怎么对九渊教的动作视而不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青凑过去看完,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端着米粥的手微微颤抖:“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那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权力面前,人命算什么?” 林渊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在他眼里,咱们隐监的弟兄,九渊教的杂碎,甚至那些无辜的百姓,都只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他站起身,走到仓库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但空气中的寒意却丝毫未减。南域的街道上,隐约传来明监巡逻队的脚步声,规律而冰冷,像是在宣告着某种无声的统治。
“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虎咬牙切齿地说道,“必须把这件事捅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李玄通的真面目!”
“捅出去?” 林渊回过头,眼神复杂,“怎么捅?向谁捅?镇魔司的大权都在他手里,明监是他的爪牙,隐监的弟兄死的死,散的散…… 谁会信我们?谁又敢信我们?”
赵虎和陈青都沉默了。
林渊说得对。他们现在就像无根的浮萍,手里只有这一封不知真假的密信,根本没有能力与执掌镇魔司的李玄通抗衡。贸然曝光,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那…… 那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赵虎不甘心地说道。
“当然不能。” 林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我们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光凭这封信,还不够。”
他想起陈默临走前的话,想起那些隐居在北境的 “老人”:“陈默去北境找线索了,我们在南域也不能闲着。李玄通要借九渊教铲除隐监,那九渊教里,一定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你的意思是……” 陈青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找到九渊教在南域的据点,抓一个活口。” 林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从他们嘴里掏出李玄通勾结的证据。还有明监 —— 他们既然参与了‘袖手旁观’,手里肯定也有把柄。”
赵虎握紧了鬼头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好!就这么干!我这就去联络剩下的弟兄,摸清明监和九渊教的底细!”
“等等。” 林渊叫住他,从怀中掏出那枚时空裂隙碎片,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陈默说这东西能短暂稳定空间波动,若是遇到裂隙异动,或许能派上用场。”
赵虎接过碎片,入手冰凉,上面萦绕着微弱的波动,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
“从幻魔统领身上得到的,具体用处还不清楚,但留着总会有用。” 林渊没有多解释,“小心点,明监现在查得紧,别暴露了行踪。”
“我明白。” 赵虎郑重地点了点头,将碎片小心收好,转身与陈青一同离开了仓库。
仓库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渊一个人,还有那盏摇曳的油灯。
他走到木板床前坐下,看着胸口那片青黑色的纹路。经过一夜的愤怒和躁动,污染值似乎又上涨了少许,皮肤下的血纹跳动得更加频繁,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
内忧外患。
体内的污染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将他吞噬;体外的阴谋如同张开的巨网,正一步步收紧。
林渊缓缓闭上眼睛,运转起体内仅存的内气,试图压制那躁动的污染。内气所过之处,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但很快就被那股阴寒的力量吞噬。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净灵泉,必须尽快解决体内的污染。否则,不等他查清真相,不等他为弟兄们报仇,就会先变成失去神智的怪物。
“净灵泉…… 北境……” 林渊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等赵虎他们查得差不多了,他就去北境。不仅要找净灵泉,还要去找陈默,去找那些知道真相的 “老人”。
无论前方有多少荆棘,无论李玄通的阴谋有多可怕,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分舵的弟兄,为了陆观澜师兄,为了那些无辜的牺牲者,也为了守住自己心中那点仅存的正义。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在仓库的破窗上,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林渊睁开眼睛,眼神中的迷茫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双重背叛的寒意,早已浸透了他的骨髓,但也点燃了他心中不灭的火焰。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