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驿站内,篝火跳动着,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松柴燃烧的烟火气,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和雪水的潮湿,显得有些沉闷。
林渊靠在冰冷的墙角,左臂的青黑色纹路已经蔓延至锁骨,皮肤下的血纹如同蛛网般扩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从幻魔统领身上得到的时空裂隙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驿站内的气氛异常凝重,从昨天张无极提出净灵泉的消息后,这种凝重就像化不开的寒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我不同意。”
赵虎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木柱上,沉闷的响声在驿站内回荡,震得几片积雪从屋顶的破洞落下。他瞪着林渊,脸上满是激动,“去找净灵泉?那李玄通怎么办?分舵的弟兄们怎么办?难道就看着他继续逍遥法外?”
林渊抬起头,看着赵虎,又扫过驿站内其他隐监弟兄。除了陈青和陈默,剩下的五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疑虑和不满。
这些弟兄都是南域分舵的幸存者,分舵覆灭的仇恨如同烙印刻在他们心底,对李玄通的愤怒早已压倒了一切。
“赵虎,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渊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我只是说,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单凭一封密信,扳不倒李玄通,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证据?什么证据比这封盖着他私印的密信更确凿?” 一个名叫阿武的弟兄忍不住开口,他的手臂在分舵之战中被砍断了一截,此刻正紧紧攥着手中的短刀,“林兄,我知道你顾虑多,可再等下去,谁知道李玄通还会干出什么事来?说不定北境的弟兄也会遭殃!”
“阿武说得对!” 另一个弟兄附和道,“我们隐监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就算扳不倒他,也要让天下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驿站内的争论声越来越大,支持立刻公开密信的弟兄占了多数。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对林渊的 “谨慎” 感到不解甚至不满。
林渊沉默了。
他理解他们的愤怒,也明白他们的心情。分舵的烈焰、弟兄的鲜血、陆观澜的嘱托…… 这些他都没忘。可他更清楚,李玄通背后是整个镇魔司,是盘根错节的势力网。没有绝对的把握,贸然公开密信,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他体内的污染已经到了临界点,60% 的侵蚀随时可能爆发。他必须去净灵泉,不仅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也是为了能有足够的力量,在最终对决时,为弟兄们撑起一片天。
“林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虎急道。
林渊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异常坚定:“净灵泉,我必须去。但我不强迫你们,愿意跟我走的,收拾东西,天亮就出发。想公开密信的,我也不拦着,只是…… 万事小心。”
驿站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去龙虎山,意味着要面对未知的强大邪祟,意味着要暂时放下仇恨,等待一个渺茫的机会;公开密信,意味着要立刻与李玄通乃至整个镇魔司为敌,意味着可能会引发更大的混乱,但也意味着能为弟兄们讨回公道的希望。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关乎信念,也关乎生死。
“我跟林兄走。”
陈青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站起身,走到林渊身边,目光平静而坚定,“张前辈说过,净灵泉是唯一能压制污染的希望。林兄不能出事,他是我们最后的指望。”
阿武咬了咬牙,猛地一拍大腿:“我不走!分舵的弟兄们死得太惨了,我等不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李玄通那狗贼身败名裂!”
“我也留下!” 另一个弟兄站起身,“阿武说得对,我们隐监的人,从来不怕死!”
很快,剩下的弟兄们也做出了选择 —— 三人决定跟随林渊前往龙虎山,两人选择留下,与阿武一起,想办法将密信公之于众。
赵虎看着两边的人,脸上满是纠结,他看看林渊,又看看阿武,最终叹了口气:“林兄,对不住了。我爹当年就是隐监的人,死在九渊教手里,我娘临终前让我一定要守住隐监的名声…… 这口气,我咽不下。”
林渊点了点头,没有责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若事不可为,立刻退走,去北境找我们。”
“我知道。” 赵虎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一直沉默的陈默忽然开口:“我也留下。”
众人都看向他,有些惊讶。
陈默迎着众人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说道:“密信虽然重要,但还不够。李玄通经营镇魔司多年,党羽众多,就算公开,也未必能扳倒他。我留下,暗中收集更多他勾结九渊教的证据,等你们从龙虎山回来,再做打算。”
林渊看着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了然。陈默的选择,或许是目前最稳妥的 —— 既不放弃寻找证据,也不贸然行动。
“好。” 林渊点了点头,“南域明监的势力盘根错节,你自己小心。”
“我会的。” 陈默点了点头,目光在林渊胸口的青黑色纹路上停留了片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道,“净灵泉…… 祝你好运。”
驿站内的气氛依旧沉重,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渐渐消散。虽然选择了不同的路,但彼此都明白,出发点都是为了隐监,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
天快亮时,众人开始收拾东西。
选择留下的弟兄们,将密信小心地抄录了几份,藏在身上不同的地方。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林渊等人用力拥抱了一下,便趁着夜色,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中。赵虎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林渊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陈默也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他没有和阿武他们一起走,而是独自一人,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身影很快融入了晨曦前的黑暗。
驿站内,只剩下林渊、陈青,以及另外三名弟兄。
林渊看着空荡荡的驿站,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这支本就残缺的小队,彻底分道扬镳了。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或许他们能在北境汇合,或许…… 从此天人永隔。
“林兄,该走了。” 陈青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已经将行囊收拾好,背在身上,“再不走,天就大亮了,明监的巡逻队该出来了。”
林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站起身,将时空裂隙碎片小心地收好,又检查了一遍张无极留下的草药,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走吧。”
五人走出废弃的驿站,清晨的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淡淡的晨曦穿透云层,洒在洁白的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龙虎山的方向,依旧被厚重的云层笼罩,看不真切,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林渊回头望了一眼南域的方向,那里有他的仇恨,有他的弟兄,有他放不下的过往。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他必须向前走,走向那片未知的龙虎山,走向那渺茫的希望。
为了自己,为了陈青,为了那些还在等待的弟兄,也为了…… 那些在分舵烈焰中逝去的灵魂。
林渊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目光变得坚定,率先向着北境深处走去。
陈青和另外三名弟兄紧随其后,五人的身影在洁白的雪原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只有那座废弃的驿站,还孤零零地矗立在原地,见证着这场无奈的分道扬镳,也等待着一个未知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