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林渊一行人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艰难地行走在北境的荒原上。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会塌下来,将这片荒凉的大地彻底覆盖。
林渊走在队伍中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的左臂已经完全被青黑色的纹路覆盖,那诡异的颜色甚至蔓延到了右手手腕,皮肤下的血管像是一条条黑色的蚯蚓,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70%。
这个数字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自从黑风峡谷摆脱明监的追击后,体内的污染值就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路飙升到了这个恐怖的临界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阴寒的力量已经不再满足于侵蚀他的肉身,而是像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识海。无数混乱的画面、暴戾的念头、邪恶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地缠绕着他的神智,试图将他彻底拖入黑暗的深渊。
“林兄,要不歇歇吧?” 陈青走在他身侧,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林渊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没事,抓紧时间赶路,早一天到龙虎山,就多一分希望。”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识海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那些混乱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 分舵燃烧的烈焰、九渊教徒狰狞的面孔、陆观澜师兄倒下的身影……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脑海里。
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识海深处传来,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林渊的脚步猛地一顿,眼前瞬间一片血红,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嘶吼声,那些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
“杀…… 杀了他们……”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带着强烈的蛊惑,“他们都该死…… 李玄通、九渊教…… 所有让你痛苦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林渊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瞳孔中布满了血丝,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体内的内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
“林兄!” 陈青察觉到不对,惊呼一声,伸手想去拉他。
“滚开!”
林渊猛地一挥手臂,一股阴寒的气浪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将陈青震得连连后退,踉跄着差点摔倒。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同伴,眼神冰冷而陌生,像是在看一群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好!污染爆发了!” 张无极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反噬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70% 的污染值,已经足以撕裂一个人的神智防线。
张无极不敢怠慢,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一股温润而厚重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如同春日暖阳,缓缓笼罩住林渊。这是道力,是他一生修为的凝聚,专门用来克制阴邪之力。
“静心!凝神!守住本心!”
张无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直接传入林渊的识海。那温润的道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林渊的体内,试图压制住那股狂暴的阴寒之力。
林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青黑色的纹路忽明忽暗,像是在与道力激烈对抗。他的眼神在清明与浑浊之间反复挣扎,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时而痛苦,时而暴戾。
陈青和老周等人紧张地围在旁边,手按在武器上,却又不敢上前 —— 他们能感觉到林渊体内那股恐怖的力量,贸然靠近,只会徒增伤亡。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张无极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维持道力输出对他消耗极大。
终于,林渊体内的阴寒气息渐渐被压制下去,青黑色的纹路褪去了几分狰狞,不再那么活跃。他的眼神也慢慢恢复了清明,只是依旧布满了血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痛苦。
“噗 ——”
林渊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后退几步,被陈青连忙扶住。那口黑血落在雪地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竟将白雪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黑洞。
“多谢张前辈。” 林渊喘着粗气,声音虚弱,看向张无极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彻底沉沦了。
张无极摆了摆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凝重地看着林渊:“林小子,你这情况…… 很不乐观。70% 的污染值,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下次再爆发,老道可未必能压制得住。”
林渊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经过这次反噬,体内那股阴寒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识海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诡异的力量。
这股力量很陌生,既不属于内气,也不属于污染的阴寒之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感,像是有无数种力量交织在一起,却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他试图去掌控这丝力量,却发现它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体内乱窜。
“怎么了?” 陈青察觉到林渊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林渊摇了摇头,将那丝诡异的力量暂时压在心底,“可能是反噬的后遗症吧。”
他没有说真话 —— 这丝诡异的力量太过陌生,也太过危险,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想让其他人担心。
张无极似乎看出了他的隐瞒,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追问,只是说道:“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你需要调息。”
众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升起篝火。火焰跳动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林渊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闭上眼睛,缓缓运转内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诡异的力量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无论是内气还是阴寒的污染之力,都会出现短暂的紊乱。
它像是一个异类,一个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入侵者。
就在林渊试图再次探查那丝诡异力量时,识海深处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啊 ——”
林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米。他的双眼瞬间变得漆黑,没有一丝眼白,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在他的皮肤上疯狂蔓延,几乎覆盖了他的半张脸。
“又爆发了!” 老周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张无极脸色剧变,来不及多想,再次催动道力,双手按在林渊的头顶。温润的道力如同奔腾的河流,疯狂地涌入林渊的体内,与那股狂暴的阴寒之力再次展开激烈的对抗。
这一次,污染的力量显然比上一次更加凶猛,张无极的道力推进得异常艰难,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都咬出了血丝。
林渊的神智再次陷入混乱,眼前出现了更加恐怖的幻象 —— 他看到自己变成了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正在疯狂地撕咬着陈青和张无极,鲜血染红了雪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不…… 不要……”
林渊在心底疯狂地呐喊,试图抵抗这恐怖的幻象。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体内那丝诡异的力量忽然变得活跃起来,像是受到了刺激,猛地冲向那股阴寒的污染之力。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无声的轰鸣。诡异的是,那丝微弱的诡异力量,竟然硬生生地逼退了一小股污染之力。
虽然只是一小股,却让林渊的神智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就是现在!” 张无极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加大道力输出。
温润的道力如同潮水般涌入,借着那丝诡异力量撕开的缝隙,狠狠压制住了阴寒的污染之力。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渊体内的暴动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青黑色的纹路虽然依旧狰狞,却不再蔓延,稳定在了脖颈处。
张无极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被陈青连忙扶住。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变得有些紊乱,显然消耗极大。
“林兄…… 你怎么样?” 陈青看着林渊,眼中充满了担忧。
林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体内那丝诡异的力量上。
经过这一次反噬,它似乎变得更强了一些,也更加活跃。虽然依旧不受控制,却让林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 它似乎…… 在排斥污染之力?
这个发现让林渊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它是伴随着污染而来的,还是…… 另有来源?
林渊看着跳动的篝火,眼神复杂。他不知道这丝诡异的力量是福是祸,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变化。
张无极休息了片刻,走到林渊身边,脸色凝重地说道:“林小子,这污染之力已经开始反噬你的神智,再这样下去,不等我们到龙虎山,你就会彻底变成怪物。”
林渊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无极说的是实话。两次反噬,一次比一次猛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防线正在一点点崩溃。
“必须尽快找到净灵泉。” 林渊的声音沙哑而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篝火依旧在跳动,映照着众人疲惫而凝重的脸庞。北风依旧在呼啸,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渺小与不自量力。
林渊看着自己布满青黑色纹路的手臂,感受着体内那丝诡异而不受控制的力量,心中充满了迷茫与不安。
他不知道,这丝诡异的力量,将会把他带向何方。
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在他彻底沉沦之前,抵达那传说中的净灵泉。
前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