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碎雪,在荒原上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渊一行人踏着没过小腿的积雪,终于在第七日黄昏,抵达了龙虎山外围。
远远望去,龙虎山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异常狰狞,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山脉走势扭曲缠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典籍中记载的 “钟灵毓秀” 截然不同,此刻的龙虎山,被一层厚重的灰雾笼罩,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只能在雾层边缘投下淡淡的光晕,更添几分阴森。
“就是这里了。” 张无极停下脚步,望着远处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山脉,眉头紧锁,花白的胡须上凝结着细碎的冰碴,“《北境异闻录》里说,龙虎山曾是上古神山,灵气充沛,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林渊靠在一块冻得坚硬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连续七日的奔波,加上体内 70% 的污染值持续侵蚀,他的身体早已濒临极限。左臂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的速度虽然被张无极的道力暂时压制,却依旧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识海边缘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几乎要盖过耳边的风声。
“不对劲……” 陈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拔出腰间的匕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太安静了。”
确实安静。
除了风声,听不到任何鸟兽的叫声,甚至连虫豸的嘶鸣都没有。偌大的山林,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老周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气:“安静点不好吗?说明没什么邪灵……”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忽然从龙虎山深处传来。
那哭声尖锐而凄厉,像是孩童的啼哭,又像是女子的悲泣,断断续续,时远时近,夹杂在呼啸的风声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老周的话音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是…… 是鬼哭?”
张无极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用红线系着,轻轻一抛。铜钱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以字面朝下的姿态,重重地落在雪地上。
“阴气太重了。” 张无极弯腰捡起铜钱,铜钱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比我们沿途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浓郁,而且…… 带着一股凶戾之气。”
林渊缓缓直起身,目光穿透弥漫的风雪,望向龙虎山深处。那层厚重的灰雾像是有生命般,缓缓翻滚着,隐约能看到雾中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扭曲的人影在晃动。
更让他心惊的是,体内的污染值在感受到这股阴气后,竟变得异常活跃,青黑色的纹路隐隐发烫,一股狂暴的冲动在心底滋生,想要冲出去,撕碎眼前的一切。
“静心。” 张无极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声提醒,同时一道微弱的道力注入他体内,压制住那股躁动。
林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暴戾,声音沙哑地问道:“张前辈,这阴气…… 和守山邪祟有关?”
张无极点了点头,眼神凝重地望着龙虎山深处:“典籍上说,守山邪祟‘体覆玄冰,能吐息成雾’,这灰雾十有八九就是它的气息所化。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典籍记载,守山邪祟百年前就已陷入沉睡,除非有强大的力量惊扰,否则绝不会轻易苏醒。可现在这阴气的浓度…… 它恐怕已经醒了。”
“醒了?” 陈青的心头一沉,“那净灵泉……”
“凶多吉少。” 张无极叹了口气,“净灵泉是至阳之水,与守山邪祟的至阴之气本就相冲。邪祟苏醒,必然会将泉眼视为眼中钉,以它的实力,毁掉净灵泉易如反掌。”
林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净灵泉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连净灵泉都没了,他体内的 70% 污染值,迟早会将他彻底吞噬。
“不一定。” 林渊忽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坚定,“典籍也说,净灵泉是守夜人净化污染的圣地,或许有特殊的禁制保护,没那么容易被毁掉。”
张无极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那阵鬼哭般的啼叫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山林深处哀嚎。灰雾翻滚得更加剧烈,隐约有黑色的影子从雾中探出,在边缘处一闪而逝,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小心!” 张无极低喝一声,双手快速结印,周身浮现出淡淡的白光,“邪祟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
林渊也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内气在体内艰难地运转。他能感觉到,那些雾中的影子虽然没有靠近,却在暗中窥视着他们,如同饥饿的狼群,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虽然经历过不少战斗,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张无极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不能再等了。天黑之后,阴气会更盛,邪祟的力量也会增强。我们必须趁现在,尽快进入山林,找到净灵泉的位置。”
他顿了顿,看向林渊:“林小子,你的污染值…… 还能撑住吗?”
林渊点了点头,强忍着左臂的刺痛:“没问题,只要别遇到太强的邪祟。”
他知道自己在逞强,但他没有选择。净灵泉是他最后的希望,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闯一闯。
“好。” 张无极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这是《北境异闻录》里附带的龙虎山地图,虽然简陋,但标注了净灵泉的大致方位,在山体东侧的一处峡谷里。我们沿着山脚走,尽量避开雾浓的地方。”
众人围过来,记住了地图上的路线,然后迅速整理好行囊,跟在张无极身后,小心翼翼地向着龙虎山走去。
越是靠近山脉,那股阴森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像是血腥和腐臭混合在一起。灰雾中偶尔会传来骨骼摩擦的 “咔嚓” 声,或是低沉的嘶吼,让人头皮发麻。
林渊走在队伍中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隐藏在雾中的目光。它们像冰冷的毒蛇,紧紧地锁定着他们,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忽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左臂的青黑色纹路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怎么了?” 陈青立刻停下脚步,关切地看着他。
林渊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灰雾。
在那片翻滚的灰雾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眼睛,正隔着厚重的雾气,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林渊的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底猛地窜起。
他知道,他们这次遇到的,绝不是普通的邪祟。
守山邪祟,恐怕真的醒了。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它。
张无极也察觉到了异常,顺着林渊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双手再次结印,周身的白光变得明亮了几分。
“加快速度!” 张无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被盯上了!”
众人不敢怠慢,加快脚步,沿着山脚的边缘,向着山体东侧快速移动。
身后的灰雾中,那双幽蓝色的眼睛缓缓隐去,只留下一阵低沉的、如同雷鸣般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久久不散。
龙虎山的阴影,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缓缓罩下。
而林渊一行人,正一步步走进这张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