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钊铭与嬴博华踏出酒家的门槛,一阵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将白日里的喧嚣与热闹一同吹散。
眼前的街道,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空旷,方才还在店内谈笑风生的二人,此刻仿佛置身于一座空城之中。
街面上不见一个行人,唯有两旁的灯笼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光影在地面上交错晃动,犹如鬼魅的舞姿,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的氛围。
刘钊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满是疑惑,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嬴博华,正欲开口询问。
嬴博华似乎早已料到他的疑问,轻轻抬手,指了指寂静的街道,缓缓说道:“刘兄,你有所不知,这长安城里啊,一到晚上过了一更天,便会严格实行禁宵。这可是长安城由来已久的规矩,为的是维护城内的治安与秩序。
一到这个时辰,寻常百姓都得老老实实待在家中,若是擅自外出,被巡逻的官兵逮到,那可是要受到严厉惩处的。”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街道上缓缓扫视一圈,眼神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淡淡的自得,而后接着说道:“在这宵禁之后的长安街头,还能自由行走的,也就只有那些来自地下暗城的神秘人物,以及身份尊贵的王公贵族了。
这地下暗城,隐藏在长安城的暗处,充斥着各种神秘势力和江湖高手,他们行事诡秘,往往在夜色的掩护下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勾当。而王公贵族们,凭借着家族的权势与地位,自然也有特权在宵禁后出行。”
嬴博华这番看似漫不经心的解释,却如同不经意间露出的冰山一角,隐隐透露出他那不凡的身份。
能在这宵禁后的长安街头如入无人之境,还能轻松差遣下人提前备好轿子,显然,他绝非普通人家的子弟,极有可能出身于长安某个位高权重的贵族世家,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背景与资源。
刘钊铭听闻,心中不禁暗自一惊,看向嬴博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与诧异。
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博华啊博华,看来这些年日子不见,你身上的故事还真不少啊。没想到你如今竟有这般身份地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嬴博华笑着摆了摆手,神色间带着几分谦逊,说道:“刘兄说笑了,我不过是沾了家族的光罢了,算不得什么。咱们相识多年,情谊深厚,这些身外之物又怎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呢?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轿子已经在前面路口等着了。”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刘钊铭的肩膀,而后转身,引着刘钊铭朝着轿子停放的方向走去,步伐从容而自信。
轿子在静谧的夜色中不紧不慢地前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轿夫们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沙沙”地响在石板路上,偶尔还伴随着轿杆轻微晃动发出的“嘎吱”声,仿佛在这寂静的夜里演奏着一首独特的夜曲。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缓缓停稳。
刘钊铭随着嬴博华一同走出轿子,当他的目光触及眼前的建筑时,不禁微微一怔。
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房子赫然矗立在眼前,在朦胧月色的笼罩下,散发着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气息。大门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泛着淡淡的微光,上面用古朴典雅的篆书写着“未央宫”三个字。
刘钊铭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了许久,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将这几个字辨识出来。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诧异,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嬴博华,脱口而出:“你住这里面?”
嬴博华微笑着点了点头,神色从容自然,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地回应道:“是啊,我爹住在这里。我还没到二十岁,按照家里一直以来的规矩,目前我也能住在此处。这里承载着我儿时的诸多回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呢。”
刘钊铭听闻,先是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紧接着,他的脸上迅速布满了疑惑之色,想都没想,便急切地脱口而出:“你爹住这里?你爹难道是宦官?”
在他的认知里,未央宫那可是威名远扬的皇家宫殿,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居住其中了。若不是在宫中侍奉的宦官,又怎会住在这名为“未央宫”的地方呢?
嬴博华听到刘钊铭这突如其来的猜测,先是猛地一怔,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随即,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抽搐,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语地说道:“刘兄啊刘兄,你这联想也太丰富了吧!此未央宫非彼未央宫啊,这只是我家祖宅的名字而已,跟那皇家宫殿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爹堂堂正正的家族之主,怎么可能是宦官呢?我们家族在长安也算是有些年头的世家大族了,这祖宅是祖上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里面承载着家族无数的荣耀与记忆,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说罢,他再次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既有对刘钊铭误会的无奈,又有对家族深厚底蕴的自豪。
刘钊铭虽跟着嬴博华迈进了大门,可心中那团疑云非但没散,反而愈发浓重,眼神里满是半信半疑。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眼前的场景时,不禁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我靠!”
他下意识地低声惊呼,双眼瞪得滚圆,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只见这宅邸之内,仆人多得如同过江之鲫,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他们个个身着统一的服饰,面料考究,做工精细。
有的仆人手中稳稳地捧着精美的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快步前行;有的则提着造型别致的灯笼,为庭院增添了几分柔和而温暖的光亮。
这些仆人脚步轻盈且迅速,却又丝毫不见慌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恭敬而专注的神情,整个场面秩序井然,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与威严。
刘钊铭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他呆立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嬴博华,语气中满是难以抑制的震惊与诧异,“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瞧瞧这气派,这阵仗,实在是超乎我的想象!这里真的是你家?我怎么感觉像是一不小心闯进了皇家禁地一样!”
还没等嬴博华来得及开口回应,旁边一位身着深灰色绸缎长衫、头戴黑色方巾的中年仆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迅速上前。
他微微躬身,姿态优雅且恭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卑不亢地解释道:“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便是皇子殿下。咱们殿下身份尊贵无比,这宅邸的规模与气派,自然是与殿下的身份相得益彰,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风范。”
刘钊铭听闻此言,犹如遭了一记晴天霹雳,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极度的惊愕,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直地定在了原地。
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心中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多年来一起在书院求学、谈天说地的老友,竟然有着如此显赫尊贵的身份,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突然照进了现实,让他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
刘钊铭像是被嬴博华隐瞒身份这事惊得彻底没了脾气,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哭笑不得地伸出手指,直戳向嬴博华,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半是调侃半是埋怨地吼道:
“你小子可真是个‘畜生’啊!在书院那会,你天天跟我们一块儿吃糠咽菜,过着和普通学子没啥两样的日子,愣是一个字都没透露出你竟然是皇子这尊贵身份!
合着这么天,你一直把我们当傻子蒙在鼓里呢!我还一直以为咱们都是同一起跑线的穷书生,感情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刘钊铭这一番略带怒气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原本融洽的氛围。
刹那间,原本还在各司其职、往来穿梭的宅邸仆人,动作猛地一滞。
紧接着,四周响起一阵整齐而又清脆的“唰唰”声,只见几十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噌”地抽出腰间武器。
寒光闪烁的刀剑在灯笼昏黄光线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仿佛无数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瞬间将刘钊铭团团围住。这些人个个神情冷峻,眼神中透着如狼般的警惕与凶狠,每一个人的身体都紧绷着,蓄势待发,只要嬴博华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饿虎扑食般毫不犹豫地向刘钊铭发动攻击。
刘钊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瞬间煞白,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脚底一滑,差点摔倒。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剑,
心中暗叫不好,“完了完了,这下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但他很快强装镇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心中虽然紧张得如同打鼓,但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倔强,暗暗思索着应对之策,“不能慌,越慌越危险,得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
嬴博华见此情景,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阴沉无比,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他赶忙高高抬手,大声呵斥道:“都给我退下!你们在干什么?这位是本皇子的挚友,生死之交,怎么可能会对我不利!你们如此莽撞,简直是乱了规矩!”
那声音犹如洪钟,在庭院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听闻,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迅速收起武器,动作整齐划一地往后退去,退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态,目光紧紧盯着刘钊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嬴博华转过头,满脸歉意地看着刘钊铭,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刘钊铭的双手,诚恳地说道:“刘兄,实在是对不住了!他们都是负责我安全的侍卫,职责所在,刚刚听到你那番话,误以为你对我有恶意,所以才如此冲动。我在书院隐瞒身份,实有诸多苦衷,还望刘兄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我才好啊!”
刘钊铭心有余悸地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罢了罢了,刚刚可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不过仔细想想,也怪我这张嘴,说话没个轻重,不分场合地乱调侃。”
虽说嘴上这般豁达,可他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刚刚那几十把寒光闪闪的刀剑瞬间出鞘,将他团团围住的场景,实在太过惊险,此刻回想起来,心脏仍在“砰砰”直跳。
嬴博华见刘钊铭如此,脸上浮现出温和且带着歉意的笑容,赶忙轻轻拍了拍刘钊铭的肩膀,语气中满是亲昵地打趣道:
“刘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俗话说得好,‘天子还有几门山野亲呢’,咱们之间这交情,那可比一般的亲戚还要亲近得多。你呀,往后在这儿,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千万别跟我客气,一切都入乡随俗就好。”
说着,他微微歪头,目光带着关切与询问,继续道:“话说回来,咱们刚刚在酒肆聊了许久,又折腾了这么久,你肚子肯定又开始咕咕叫了吧?要不,吃点夜宵?我这就吩咐御膳房给咱们精心准备,赶紧送来。你是不知道,这御膳房的厨子们,那手艺可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千锤百炼的,做出来的美食堪称一绝,保管让你吃得心满意足,赞不绝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拉着刘钊铭的胳膊,轻轻摇晃着,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已经看到刘钊铭大快朵颐的满足模样,迫不及待要让刘钊铭品尝御膳房的美味佳肴。
刘钊铭听嬴博华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想起刚刚的狼吞虎咽,此刻肚子似乎真的又有了些饥饿感。
他大手一挥,带着几分豪爽地说道:“上!有啥好吃的尽管上,还能吃垮你不成?今儿个我倒要好好尝尝这御膳房的手艺到底有多绝,要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吃,我可就不客气啦!”
说罢,他哈哈一笑,那笑声爽朗而畅快,仿佛刚刚的惊险只是一场小插曲,丝毫不影响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