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众人正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大宁皇帝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刘钊铭身上稍作停留,突然开口,语调看似随意却又仿佛暗藏深意:“小刘啊,朕听博华说,你们在书院念书那会儿,有个很特别的夫子,叫离耳,是这样吧?”这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一般,在这原本轻松的场合里,重重地砸落。
刘钊铭正夹着菜的手猛地一顿,像是被电流击中。他缓缓抬起头,与对面的嬴博华眼神交汇。
嬴博华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刘钊铭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陛下,确……确有此人。”他的声音干涩,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
嬴博华眉头紧锁,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皇帝说道:“父皇,离耳夫子……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只是……”他欲言又止,眼神中满是纠结。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怎么个与众不同法?说来听听。”
刘钊铭和嬴博华再次对视,两人眼中皆是犹豫之色。许久,刘钊铭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陛下,离耳夫子教学方式独特,不拘泥于传统。他时常传授一些……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理念和思想。但他学富五车,见识非凡,对我们这些学子而言,亦师亦友。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说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既不想隐瞒皇帝,又害怕提及那段过往。
嬴博华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父皇,离耳夫子的事,说来话长。而且其中涉及一些……难以言说的隐情。”
他看向皇帝,目光中满是恳请,似乎希望皇帝不要再追问下去。
此时的家宴,早已没了方才的热闹。凝重的气氛如同乌云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大宁皇帝见嬴博华与刘钊铭这般吞吞吐吐,心中的疑惑如同潮水般翻涌,忍不住追问道:“究竟是什么隐情?你们俩别卖关子了,痛痛快快说出来便是,朕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刘钊铭抬眼,迎上大宁皇帝探寻的目光,又转头看向嬴博华,见他微微点头示意,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父皇,您可知晓大雍太子离世一事?”
大宁皇帝神色淡定,轻轻捋了捋胡须,说道:“知道啊,他不就是在修罗场大战中死的嘛。这事儿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各方势力都在议论,朕自然有所耳闻。怎么,这和离耳夫子有什么关系?”
刘钊铭表情愈发凝重,声音也低沉下来:“父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实不相瞒,大雍太子实则是魔主暗夜幻化而成的。那场修罗场大战,便是他精心策划、一手掀起的滔天祸事。而离耳夫子,就在那一战中,为了阻挡魔主暗夜,为了守护我们这些学子,还有天下苍生……”
刘钊铭说到此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声音微微颤抖,眼里蒙上了一层悲痛的雾气。
大宁皇帝一听,顿时神色大变,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震惊,追问道:“你说什么?大雍太子是魔主幻化的?这……这简直闻所未闻!你又是怎么知晓得如此清楚?”
刘钊铭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大宁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沉痛地说道:“我是当事者,陛下!那场修罗场大战,我就在现场,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人。我亲眼目睹夫子为了拦住魔主,为了给我们争取逃生的机会,拼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直至……直至耗尽生命。那惨烈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让我终生难忘。”
说完,刘钊铭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沉浸在对那场大战的痛苦回忆之中,脸上写满了哀伤与悲恸。
皇后在一旁听闻,不禁捂住嘴,轻声惊呼:“竟有这等事,真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她眼中满是怜惜,看向刘钊铭与嬴博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心疼。
大宁皇帝听闻刘钊铭的讲述,脸色愈发凝重,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追忆,有感慨,更有对离耳夫子深深的敬意。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思绪飘回到那段波澜壮阔的往昔岁月,语气低沉而又深沉地说道:“离耳这个人,绝非你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不仅仅是你们在书院的授业夫子,更是那神秘莫测的天下暗城之主。
此人智谋超群,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芒。他的见识,更是非凡绝伦,实乃当世罕见的奇人异士。”
大宁皇帝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踱步至窗前。他背对着众人,窗外柔和的光线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沧桑的身影。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喟叹:“想当年,朕雄心勃勃,意图起兵攻打大雍。那时的朕,满心想着拓展我大宁的疆土,让大宁的威名远扬四方。朕调兵遣将,精心筹备,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就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离耳竟孤身一人,毫无预兆地来到了朕的营帐。”
大宁皇帝转过身,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慨,继续说道:“记得那一日,他身着一袭黑袍,神色严肃,步伐坚定。走进营帐时,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人心。还未等朕开口询问,他便直言劝阻朕,让朕即刻放弃此次征伐大雍的计划。
朕当时心中甚是不悦,心想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普通百姓,竟妄图干涉朕的军国大事。但出于对他身份的些许忌惮,朕还是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
大宁皇帝微微停顿,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他告诉我,北方蛮族近来动作频繁,蠢蠢欲动,不日必将大举南下。若是此时我大宁与大雍开战,双方必定会陷入一场惨烈的消耗战,元气大伤自是难免。
而一旦我两国实力受损,届时蛮族如饿狼般来袭,后果将不堪设想,百姓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言辞恳切,劝朕暂且忍耐,以大局为重,积蓄力量,共同抵御那即将到来的蛮族之祸。
朕当时心中虽万分不甘,那攻打大雍的计划倾注了朕无数的心血,但在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听取了他建议的。”
刘钊铭和嬴博华听闻,皆是一脸震惊,眼中满是对离耳夫子的敬佩与惊叹。刘钊铭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拱手说道:“陛下,我们跟随夫子求学多年,竟不知夫子还有这般惊心动魄的过往。想来夫子一生心系天下,心怀苍生,无论对大雍还是大宁,都怀有一颗无私的护佑之心。他的胸怀,实在令我等汗颜。”
嬴博华也赶忙点头附和,神情庄重地说道:“是啊,夫子一生磊落,行事光明,所作所为皆以天下苍生为念,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如此高风亮节,实在令人敬佩得五体投地。”
大宁皇帝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说道:“如此忠义之士,世间罕有。却为了阻拦那邪恶的魔主而英勇牺牲,实在是天下的巨大损失。”言罢,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与沉痛,仿佛那离耳夫子的离去,是整个天下都难以承受之重。
大宁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深邃,仿佛透过时空的屏障,再次回到了那段风云变幻的岁月。
他的神情庄重而肃穆,缓缓开口接着说道:“当年,离耳孤身踏入朕的营帐,那气势,仿若天地间唯他一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朕,言辞恳切且掷地有声地承诺,若是朕放弃起兵攻打大雍的计划,一旦蛮族兴兵入侵,他必将倾尽全力保我大宁平安无虞。
他特别提到,大宁之外便是那广袤无垠、荒寒无比的北荒雪原,这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我大宁在蛮族的扩张野心面前,首当其冲,犹如狂风中的孤舟,一旦蛮族的铁蹄汹涌南下,我们大宁必将遭受最为猛烈的冲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脚步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沉重。他的神情肃穆,继续讲述道:“朕当时听闻他的这番话,心中着实是百味杂陈。
一方面,朕多年来筹备伐雍,这计划倾注了无数心血,怎肯轻易放弃;另一方面,他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大宁若与大雍陷入苦战,双方必定元气大伤,届时面对如狼似虎的蛮族,我们又当如何?
而朕也知晓天下暗城的实力,那天下暗城犹如一张庞大而隐秘的蛛网,遍布天下各处,势力错综复杂,暗城之主离耳,更是有着翻云覆雨、搅动风云的能耐。他既然敢孤身一人,单枪匹马地来到朕的营帐,许下如此重如泰山的承诺,想必绝非空穴来风,必定是有着十足的底气与把握。”
“朕深知,这一场关乎大宁国运的抉择,容不得丝毫马虎。若执意与大雍开战,即便最终能侥幸取胜,我大宁也必定会在这场惨烈的战争中元气大伤,国力损耗殆尽。
届时面对蛮族那如潮水般汹涌的进攻,恐将再无还手之力,大宁的百姓也将陷入水深火热、生灵涂炭的绝境。离耳的那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醒了朕,让朕不得不重新审视当下的局势。
在经过了无数个日夜的权衡与思索后,朕最终选择相信他,毅然放弃了那次精心筹备已久的出兵计划。”
皇帝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庆幸与感慨,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艰难抉择的自己,“事实证明,朕的决定没有错。在之后的日子里,虽偶有蛮族小规模的侵扰,但每次都能被巧妙地化解于无形之中。细细想来,这背后必定是离耳在暗中施展手段,调遣暗城的力量,为我大宁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守护着大宁的安宁。”
刘钊铭和嬴博华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全神贯注地听着皇帝的讲述,他们的心中,对离耳夫子的敬佩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愈发深厚。
刘钊铭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双手抱拳,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崇敬说道:“夫子一生都在为天下太平四处奔波,不辞辛劳,他的这份大恩大德,大宁的百姓不会忘记,天下的百姓更不会忘记。他的功绩,必将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永垂不朽。”
嬴博华亦是用力地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敬佩的光芒,由衷地赞同道:“是啊,夫子以一人之力,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犹如定海神针,守护着天下苍生。他那广阔的胸怀、超凡的胆识与担当,实在是千古罕见,令后人敬仰。”
大宁皇帝微微点头,神色中满是感慨与惋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如此惊世大才,却英年早逝,实在是天妒英才啊。他的离去,是大宁的损失,更是天下的损失。”
说罢,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仿佛那离耳夫子的离去,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
刘钊铭原本沉浸在对离耳夫子的追思与感慨之中,冷不丁再次从大宁皇帝口中听到“蛮族入侵”这四个字,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那些关于蛮族的可怖传说、往昔的惨烈战事,如汹涌的潮水般在他脑海中翻涌奔腾。他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中闪过难以抑制的焦急与忧虑,不假思索地,几乎是脱口而出:“陛下,五百年之期,是不是快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紧绷到极致的琴弦,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惶恐,仿佛这五百年之期,是悬在天下苍生头顶的一把利刃。
大宁皇帝神色凝重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沉甸甸地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动作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目光中满是忧虑与沉重,语气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是啊,种种迹象表明,蛮族入侵,大概就在明后两年了。”
他微微停顿,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内心的波澜,而后继续说道:“各方传来的消息都确凿无疑地显示,蛮族近来在北荒雪原动作频繁,大规模地调动兵力,日夜不停地厉兵秣马,种种行径,皆昭示着他们似有大举南下、进犯我大宁乃至整个天下之势。”
大宁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脚步沉重得如同镣铐加身。
他的脸上,神情愈发严峻,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刻满了对即将到来危机的担忧。
“当年离耳夫子曾做出预言,蛮族每五百年便会发起一次大规模的入侵,搅得天下大乱。如今看来,这可怕的预言,犹如宿命的轮回,即将再次成真。”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法逃避的悲惨宿命。
刘钊铭听闻此言,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深知蛮族的凶悍与残忍,他们如狼似虎,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寸草不生。若真如皇帝所言,明后两年蛮族便会入侵,那天下必将陷入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无数百姓将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他咬了咬牙,腮帮子鼓起,像是下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说道:“陛下,如今局势已然十万火急,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当务之急,是该早做准备才是。不知我大宁如今兵力如何,面对如此强敌,可有应对之策?”
刘钊铭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大宁皇帝,眼神中既有对危机的恐惧,更有渴望与大宁一同抵御外敌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