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南疆,十万大山深处。
浓得化不开的墨绿瘴气,如同亿万毒虫编织的帷幕,沉沉笼罩着这片亘古蛮荒之地。突然,一道凌厉无匹的紫色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只之刃,悍然劈开厚重的瘴幕!剑光敛去,一道挺拔却略显孤峭的身影飘然落地。
李阳。
十年光阴,并未在他脸上刻下太多痕迹,但那双曾流转金紫的异瞳,沉淀下的却是比十万大山更深沉的冷冽与沧桑。一袭青色道袍早已洗得发白,衣襟、袖口处沾染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如同无声诉说着这十年间无数次浴血搏杀的经历。
身后,那杆曾威震四方的“人皇幡”,此刻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幡面上描绘的古老图腾依旧流转着玄奥光晕,但细看之下,那流转的光华深处,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仿佛承载了太多无处倾诉的悲怆与执念。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残余的稀薄瘴气,投向更幽邃的山谷。
根据模拟器给的提醒。
那里,据传隐藏着一处上古秘境,内蕴天地奇珍,其中便有能逆天改命、重塑道基的“造化神莲”。
这是最后的希望——为了解开师尊姬如玉体内那纠缠十年、深入骨髓的法则之毒。
同时寻找修复模拟器的其中一个材料“息壤!”
尽管……尽管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剑门之变后,他踏遍千山万水,掘地三尺,也未能寻到师尊陨落的一丝残骸,甚至连一块衣角都未曾发现。
师尊是生是死?那毒是否仍在蚕食他的生命?这悬而未决的痛楚,如同附骨之疽,日夜灼烧着李阳的心。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天音门禁地“凝音阁”。
檀香袅袅,肃穆得近乎压抑。凤仙儿一袭素净的白衣,跪在冰冷的寒玉蒲团上。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在她面前,天音门诸位长老列席而坐,个个神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谴责。
掌门是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女子,此刻面罩寒霜,手中托着一枚温润的玉简。玉简之上,一个凌厉如刀刻的“逐”字,触目惊心。她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凝音阁的地砖上:“凤仙儿,当日剑门遭逢灭顶之灾,同为正道盟友,我天音门本应驰援。然你身为真传弟子,受命联络,却因私情贻误战机,致使救援不及,剑门崩陨,生灵涂炭!此乃大过,有辱门风!今依据门规,将你……”
“逐出师门”四个字尚未出口,异变陡生!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如同琉璃碎裂。掌门手中的那枚“逐”字玉简,竟毫无征兆地在她掌心化为齑粉!玉粉簌簌落下,在光洁的地面上铺开一小片白尘。
众长老皆惊,目光瞬间聚焦在跪着的女子身上。凤仙儿缓缓抬起头,指尖一缕精纯的灵力光晕尚未完全消散,如同跳跃的精灵,带着一丝决绝的余韵。她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对着掌门和众长老,深深叩首下去。
就在她额头触及冰冷地面的瞬间,额间那颗鲜红欲滴的朱砂痣,仿佛被无形的烛火映照,闪过一抹极淡、极苦、又带着解脱的笑意。
*这出强加于身、演给某些人看的戏,终于……唱完了。
三日后,上古秘境“琉璃山”深处。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仙境,反而充斥着蛮荒原始的凶戾之气。扭曲的怪木张牙舞爪,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獠牙,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硫磺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李阳正踏过一片布满暗红色苔藓的沼泽地,人皇幡悬浮在侧,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突然,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咆哮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万古凶兽的暴戾气息!前方沼泽泥浆冲天而起,一头庞然大物破土而出!它形如巨蜥,却生有六足,覆盖着暗金色的厚重鳞甲,脊背上骨刺狰狞如刀林,头颅上三只竖瞳闪烁着毁灭的红光,口中喷吐着腥臭的毒焰——赫然是典籍中记载的上古凶兽“裂地毒龙蜥”!
凶兽甫一现身,六足踏地,沼泽瞬间化作沸腾的泥潭,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泥浆巨浪般拍向李阳!那三只竖瞳更是射出三道毁灭性的赤红光柱,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李阳瞳孔一缩,先天剑骨嗡鸣,手中紫色长剑爆发出冲霄剑意,人皇幡迎风暴涨,就要硬撼这上古凶物!
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空灵、却又蕴含着穿透金石之力的琴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凶兽的咆哮与沼泽的轰鸣,破空而来!琴音并非一曲,而是无数道凝聚成实质的音刃!它们无形无色,却带着切割空间的锐利,精准无比地撞上毒龙蜥拍来的泥浪巨爪!
“嗤嗤嗤——!”
空气被切割出刺耳的尖啸!那足以腐蚀金铁的泥浪巨爪,竟被无形的音刃生生斩开、崩散!音刃去势不减,与毒龙蜥爪风激荡出的空间波纹疯狂碰撞、湮灭,爆发出璀璨的能量乱流!一时间,音波与爪风竟斗得旗鼓相当!
李阳挥剑的动作猛地一滞,瞳孔骤然收缩如针!这琴音……这音波化刃、撼动上古凶兽的手段……
他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嶙峋怪石顶端,一道身影白衣胜雪,遗世独立。凤仙儿怀抱一张古朴的七弦琴,纤细的十指在琴弦上化作一片残影,每一次拨动,都带起空间的涟漪,激射出致命的音波利刃。她神色专注而冷冽,周身灵力与琴音共鸣,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九霄惊鸿曲!”李阳心中巨震,难以置信!这是天音门失传近千年的镇派绝学!她何时炼成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绝险之地?
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异变再生!那裂地毒龙蜥似乎被凤仙儿的琴音彻底激怒,三只竖瞳瞬间锁定她,布满倒刺的长尾如同破天神鞭,带着撕裂虚空的厉啸,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抽向石顶的凤仙儿!这一击蕴含了凶兽的全力与暴怒,速度快到极致,力量更是足以粉碎山岳!李阳的剑和人皇幡,根本来不及阻挡!
“小心!!!”李阳目眦欲裂,嘶吼出声!
石顶上的凤仙儿,却仿佛早已预料。她非但没有闪避,反而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一个让李阳心脏骤停的动作——她猛地将怀中视若生命的七弦古琴向旁边一抛,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化作一道决绝的白虹,朝着李阳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