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学的青石广场上,日头还未完全升起,便已挤满了人。国子监的朱红大门洞开,身着皂色襕衫的监生们成群结队涌入,手中紧紧攥着《论语》《孟子》,神情倨傲;而另一侧,天机阁的工匠与学徒们推着满载机关器械的木车,腰间别着游标卡尺、青铜扳手等物,虽衣着朴素,眼神却透着自信。两派人马对视时,空气中仿佛擦出火花。
中央的辩论台由三丈高的汉白玉搭建,台上两张梨木长案相对而置,左侧案头堆满儒家经典,竹简上的墨字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右侧则摆放着墨家《墨经》残卷、齿轮零件与一卷卷泛黄的图纸。苏砚身着玄色长袍立于台下,玄甲玉在衣襟间若隐若现,他望着逐渐聚拢的人群,心中暗自思忖:这场辩论,不仅要辩倒对手,更要让天下人看清革新的意义。
巳时三刻,鼓响三通。鸿胪寺卿王鸿儒在一众官员簇拥下登上擂台,他头戴进贤冠,广袖上绣着的云雁纹随着步伐微微颤动。\"诸位!\"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今日辩题乃'奇技淫巧是否当禁'。我方坚信,圣人之道才是治国根本,旁门左道必乱人心!\"台下保守派学子齐声高呼,声浪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苏砚从容上台,行礼后朗声道:\"王大人既引圣人之言,那可知《考工记》有云'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机关术并非邪道,而是智慧结晶。\"他抬手示意,裴云舟立刻指挥墨家弟子推出一台青铜浑天仪。
浑天仪足有两人高,二十八宿星图镶嵌着夜明珠,仪盘上的日月模型由水银驱动。随着齿轮转动,太阳与月亮缓缓运行,突然,月亮模型遮住太阳,广场瞬间暗了下来。\"这是模拟日食,\"苏砚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改良后的浑天仪,预测节气误差已缩至半日。农时关乎社稷根本,若无精准历法,谈何'修齐治平'?\"
王鸿儒脸色涨红:\"星象之说,不过是术数小道!我朝以礼法治国,这些奇巧之物于教化何益?\"他猛地一拍桌案,竹简散落一地,\"学子当研习经史,而非沉溺于匠人之术!\"
话音未落,柳如烟如飞燕般跃上擂台。她手中软剑寒光一闪,斩断案头木筷,断筷尚未落地,沈清霜已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精准穿过每截断筷的中心,最后钉入远处的箭靶,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若无机关术改良兵器,\"沈清霜的声音冷如寒冰,\"东海之战,我军如何以少胜多?难道要让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抵挡海盗的火器?\"
保守派阵营中传来骚动,一名老学究颤巍巍站起:\"兵器之利,只会助长杀伐之气!《道德经》云'兵者不祥之器',天机阁此举,违背天道!\"
苏砚却微笑着命人推出一辆木牛流马。这机关兽造型古朴,腹部装有复杂的连杆装置。随着墨家弟子转动曲柄,木牛流马迈动四蹄,稳稳驮起千斤巨石,在场众人无不倒吸冷气。\"诸葛亮创制木牛流马以运粮草,\"苏砚道,\"今我等改良此术,不仅能减轻百姓徭役,更可使军需调配事半功倍。这难道不是仁政之举?\"
王鸿儒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本《朱子语类》:\"朱熹大儒有言'一草一木,皆涵至理',但这理,是圣贤之理,而非机巧之术!苏阁主可知,算学若盛行,商贾必重利轻义,人心将不古!\"
\"大人此言差矣!\"台下突然传来稚嫩的声音。人群自动分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挤到台前,手中攥着自制的测量木棍,\"我爹用了天机阁教的勾股定理,量出了家里水井的深度,再也不用冒险下井!这怎么会是无用之学?\"
广场上响起窃窃私语,保守派学子们面面相觑。苏砚趁机命人展开一幅巨大的运河修缮图:\"陛下欲修通漕运,若仅凭经验估算,恐耗资巨大且成效甚微。但用算学精密测算,可节省三成人力、五成钱粮。请问王大人,这等利国利民之学,为何要斥为'奇技淫巧'?\"
此时,日头已至中天,炽热的阳光洒在辩论台上。王鸿儒望着台下动摇的人群,额头上沁出冷汗。他突然想起出发前同僚的叮嘱:\"辩不过就扣帽子,乱臣贼子的罪名,任谁都担不起。\"于是他猛地一拍桌案,声色俱厉道:\"苏砚!你蛊惑人心,意图以邪说乱国,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广场瞬间安静。苏砚却仰天大笑,玄甲玉的光芒穿透衣襟:\"王大人拿不出实证,便要扣我罪名?今日在场百姓、学子皆是见证——若机关术、算学是祸国之术,那东海之战的胜利是假?百姓丰收的喜悦是假?\"他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云霄,\"真正该被问罪的,是那些抱残守缺、阻碍革新的人!\"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支持革新的呼声此起彼伏。而在这场激烈的交锋中,一场关乎大唐未来的思想变革,正在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