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激动,别激动,你再看看另外一张!” 顾长春摩挲着茶杯,浅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笑意。
看着谢长天涨红的脖颈和凝结的眉毛,他忽然觉得窗外湿冷的空气都变得惬意起来 —— 终于有人替他尝尝这口憋闷的滋味。
“不激动?怎么能不激动?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谢长天猛地双手摇晃着手里的信纸, 稀里哗啦的的动静堪比他激动不已的心情。
“老顾,我请院里成立调查组!咱们得把这事刨根问底查清楚,总不能让学生的前途毁在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里!”
太阳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窗外飘起密密麻麻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雨点轻轻的敲打玻璃窗,雨丝如线斜斜划过玻璃,在窗台上洇出深色水痕。
顾长春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青筋暴起、还要跳脚的谢长天,恍惚间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教务处拍桌子的自己。
他抿了口茶,舌尖泛着微苦: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主儿,连愤怒都带着少年轻狂的莽撞。
还是那个年轻有冲劲的青春少年啊!
顾长春心里暗自腹诽谢长天:“这么简单的思维,幸亏祖上积德,娶了个有背景的媳妇啊!”
“老顾,你说查不查吧?”
“老顾,你说查不查吧?” 谢长天的质问撞在雨声里,像是闷雷炸开。他盯着对面云淡风轻、慢条斯理转动钢笔的人,胸腔里翻涌的怒火突然被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安浇熄。
“好点了?”
谢长天点点头,有些疲惫和颓废,比他去工地都累。
“消消火!”
顾长春从谢长天手里拿过举报信,笔尖轻点桌面,在举报信的褶皱处划出沙沙声响。
“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很激动,对写信的人、对这个学生、对于涉及到此事的时任重和你,恨不得立刻、马上把写信的人揪出来鞭挞一顿!可细琢磨琢磨,医学院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真藏着能只手遮天的大佛?”
顾长春顿一顿,忽然意识到蹊跷之处。
这封信,若真是冲着谢长天和时任重,匿名信该直接捅到省教育厅;哪怕到不了省里,市里文教部门也是可以的!
可眼下,信却滞留在学院!
倒像是刻意留下的诱饵 —— 钓的究竟是导员和学生,还是他们身后的系主任?
抑或是学院的领导层?
但是,如果不针对院级领导、不针对谢长天和时任重,难道是针对导员和学生的?
一个小导员、一个大二的学生,碍着谁了吗?
不过,通过这个导员和学生,指向还是时任重和谢长天!
“老谢,时任重得罪谁了吗?还是他们系里有啥事情咱们不知道的?”
顾长春这次,已经把谢长天给排除出来了,用一个学生和导员,想扳倒一个副院长、还是背后有背景依靠的人,太过异想天开了!
但是绊倒系主任,还有点可能!起码,再往上升一级,到时候会考虑到这个事情的!
唉,所以说捕风捉影的桃\/色事件,还是有很强的效果的。
“老时那人你还不清楚?得罪谁?应该没有吧,他一门心思扑在教学上,哪有闲工夫树敌?老顾,你是不是想复杂了?”
谢长天再次捏起两张信纸,对比着截然不同的字迹和相同的内容:说田建春向上谄媚、假借谈恋爱之名玩弄女生感情、与人在春市非\/法\/同\/居等;说闫文玲假借职务之便违规批假,还说时任重课上会讲些课本上没有的......
其实说起来,都是不关痛痒的小事儿,唯一能说违反规定的就是田建春频繁请假外出!但是,那责任也在时任重和自己身上!
自己!
谢长天想到自己跟进的项目,想着土地出让权限已经下放到山城市!
“老时除了他们系里的事情,他很少关注或涉及到其他的事情。老顾,”
谢长天盯着手里的两张完全不同字体的信纸,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田建春、闫文玲、时任重三个人的影像,后来就只剩下田建春和闫文玲两个人。
他跟顾长春的想法一样,只靠两封交到学院的的匿名举报信就想扳倒一个系主任,有点痴心妄想,但是整一个导员和老师,还是富富有余的。
不过,谢长天给顾长春提了个醒:“老顾,匿名信要是只有这两份,问题就不大,顶多是针对学生和导员的;要是上级部门也收到了,那问题就严重了!”
顾长春最初也是想到了老师之间的倾轧,如今想想,都有可能!
“还有啊,你说跟咱们现在进行的项目的土地出让权有关系吗?”
“要是针对这件事儿,根本不可能捎带上学生和导员的!那就会直接从你下手了!”
“算了,不猜了,我让小钱去调查看看,昨天谁上行政楼了,基本上就出来了,没准儿,咱们真的是想多了、想复杂了!”
“行吧,只能等小钱的调查结果了。”
顾长春和谢长天的对话戛然而止,办公室里只剩下窗外雨滴被疾风裹挟着敲打着玻璃窗的霹雳吧啦的声音;偶尔透过陈旧的窗框钻入的冷风,让俩人慢慢的冷静下来。
此时,办公室主任钱裕昌正在穿梭在各个办公室之间,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每一个人,看看周末谁在办公室加班来了,也试图找出进出行政楼的其他人员。
“钱主任,有什么事情吗?”
钱裕昌不能说出匿名信的任何信息,只是敷衍的解释,“哦,没事儿,就是看看咱们周末上班的人数,考虑考虑后勤工作的安排。”
转了三四个办公室,钱裕昌没收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转到招生办的时候,里面一个新来的办事员说了一句,“钱主任,昨天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找你,后来找到你了吗?”
钱裕昌一听,脑袋嗡一下子,“学生模样?男的女的?”
“男的吧,个子细高挑,我当时路过办公室门口,看到对方低着头,没看太清楚。我问他找谁?他说找主任!”
“哦,没找到我,我昨天没来!对方说啥事儿了吗?”
钱裕昌很激动,‘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没说,我说昨天是周末,大家都休息,要是找你就周一来。”
“说的是找主任,还是找钱裕昌?”招生办主任眼贼,一看钱裕昌的架势就是有事儿,然后就帮着问询。
“说找主任,没说找钱主任!”
“哦,那就是公事儿,不是私事儿,看看吧,没准儿这两天就又来找我了。”钱裕昌一看招生办主任跟进问话了,自己不好多聊,转头打着哈哈就出去了。
等他转回到院长办公室,就看到一正一副俩院长看着窗外的雨发呆,不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