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踏上归程的是凤北的几个人。
黄玉玲背着背包,手里紧紧攥着车票,满脸笑意地对着还在候车室等候的兰文慧说道:“文慧,寒假可得给我写信呀,还有哦,开学了咱们一块儿走呗?”
此刻的黄玉玲,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想到即将回到温暖的家,心中满是欢喜,连说话的语调都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邹志江他们几个三年级的,春节后就不返校了,只有八五和八六两个年级的一群人。
“再说吧,我看看我哥啥时候回来。”
虽然这样说,但是兰文慧知道,这次再去学校,大哥不能送她了,上次是因为行李太多了。
“好吧,那我跟他们几个一起买。” 黄玉玲很快调整了情绪,脸上挂着笑容。
她挥了挥手,转身跟着他们的小部队朝着检票口走去,脚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中父母亲切的面容,正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个想念了许久的家。
最后一批坐车的是兰文慧还有范立志、周志峰三个人,检票后按照顺序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座位是前后相连的。
兰文慧看了看身旁的两个男生,微微皱了下眉头,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独坐,心里想着,宁可旁边坐个陌生人,也比和他们任何一个人一起坐自在。
范立志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着什么,随后将头靠在座椅上,不一会儿便开始打瞌睡,随着汽车的颠簸,脑袋时不时地晃动一下。
周志峰则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身子微微前倾,双眼紧紧盯着前面兰文慧的头发,眼神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那炽热的目光似乎要在她的头发上盯出火来。
凤南县距离凤城县大约有一百里地。
汽车在县城街道上缓缓的前行,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出了县城的汽车速度快了起来,行驶在不怎么平坦且拐弯抹角的马路上,车身时不时地颠簸一下。
道路两旁是一片片荒芜的田野,枯黄的草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每到一个村庄,汽车都会停下,有人匆匆上车,带着一身的寒气;也有人满脸笑意地下车,朝着温暖快步走去。
时间在汽车的行驶中悄然流逝,等到了凤南县汽车站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乘客们的身上,却并未带来多少暖意。
兰文慧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拿起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再倒一趟路过沙流河真西河村的班车。
范立志下车前,看一眼俩人,忍着不耐问兰文慧,“文慧,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谢谢。”
兰文慧对范立志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刚好在范立志能接受的范围内。
“我也不用,谢了,哥。”周志峰不单独面对兰文慧、或者说不跟兰文慧独处的时候,跟别人那也是有礼貌的小哥一枚!
“那我走了啊。”
范立志不想跟俩人有再多的牵扯,甚至想等明年暑假回来的时候,自己单独买车票得了。
兰文慧和周志峰看着大踏步远去的范立志的身影,不明所以的摇摇头,然后各自瞥一眼对方,刷一下子扭开头,分头去买票了。
“你好,海港镇一张。”
兰文慧看到周志峰买了票离开了售票口,才小声对里面的售票员说;“流沙河镇西河村,一张。”
买好票,兰文慧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地方站着,凤南县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厅比凤城县的汽车站还不如,到处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草泥抹的墙,刷的白灰落满了灰尘,窗台上的小玻璃窗还有破裂的,用白色的糊窗纸糊着,随着风呼哒呼哒的。
长条椅子只有两排,竟然有一个少了条腿,用几块土坯垫起来将就。
周志峰远远的看着窗下的兰文慧,那挺立的身形,透着萧瑟。
他苦笑一下,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说起萧瑟,自己不更是吗?
周志峰检票后进了光秃秃的车场后院,上车后,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模糊的身影,长长的叹一口气,然后低下头,静静的等候开车。
兰文慧上了车后不久,车就开了,她扭头看着窗外,想着过去三年来来往往的,这一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湿巴巴带着点盐味的空气钻入鼻孔后,兰文慧知道,离海边越来越近了,距离自己的家也越来越近了。
等兰文慧下了车,背着简单的行李拎着包,穿过那条主街的时候,她有些胆怯了,甚至想返身回去,可是要回到哪里?
能回到哪里?
兰文慧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迈着大步朝家走去。
推开树枝编成的篱笆门,院子里静悄悄的,等她抬头一看。
吆嗬?
西屋窗户上,赫然贴着俩大红的喜字!虽然有些掉色,可是那鲜艳的红,依然痛了她的眼睛。
“谁?谁结婚了?大哥?可是大哥不是在津市吗?而且,大哥用这个房间做了新房,二哥住哪里?”
兰文慧僵在院子中间,透过小小的模糊的玻璃窗看着影影绰绰影子在西屋炕上晃动。
“文慧?”
二哥兰文岭站到炕上,冲着院子喊。
兰文慧挪动脚步,很沉,很重,似有百斤。
没等兰文慧进屋,兰文岭就出来了,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女的。
兰文慧又定在了院子里,指着女的问,“二哥?这谁啊?”
“你二嫂。心茹,这是文慧,我妹妹,在古城上大学。”
兰文岭脸上的笑,让兰文慧觉得狠狠刺眼,比她猜到安爱珍的身份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以为他二哥说媳妇会很难呢!
谁知道,自己出去几个月,竟然结婚了?
这么巧吗?
杜心茹看着身材高挑、冷俏俏的小姑子,那脸色说不明白是啥表情!
“文慧,快进屋,冷不冷?”
杜心茹突如其来的话,让兰文慧心里发凉。
“快进屋?”兰文慧重复一遍,声音有些冷,跟这三九天的空气有的拼。
“对啊,快进屋吧,挺冷的。”
兰文岭接过话,还不忘记看一眼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