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文慧冷冷的瞥一眼兰文岭和杜心茹,脚下加快步伐,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径直走进了过道屋。
她在东屋门前稍稍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嗖一下子掀开门帘,作势要迈进东屋。
然而,就在一瞬间,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顿住了。
“二哥,妈呢?爸呢?”
屋内一片死寂,没有半个人影,唯有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冻得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都有了回音,似乎比这没有生火的屋子里更冷!
“出去了吧,不知道。”
兰文岭有些冷然的耸耸肩,父母的去向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因为知道 了也没啥用。
“你吃饭了吗?文慧?”
杜心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扒拉掉兰文岭那只不安分的手,然后快步追在兰文慧身后,关切地询问着。
“吃了。”
兰文慧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声音平淡如水,随后便轻轻放下门帘,走进了屋内。
她的目光在炕席上一扫,当看到那清晰的黑鞋印时,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强烈的膈应。
皱了皱眉头,抬手将东头靠墙炕上随意堆放的杂物使劲往里面推了推,动作带着些许烦躁。
接着,再用力地放下自己的包,最后转身朝着炕头那边走去。
兰文慧手脚利落地爬上炕,双脚刚一触碰到冰凉的炕席,心就像坠入了冰窖,比这炕还要冰凉几分。
她不禁心想,自己在外好几个月了,如今放假回家了,家里人就是不去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接自己,但是回到家能有个人好好说话、有口热饭、有个关心的问候都做不到吗?
看来自己还是想多了,家里如今是这般清冷的景象;兰文慧沉默的摇摇头,很想很想仰天长啸。
与此同时,兰文岭牵着媳妇的手,悠哉游哉地回到了西屋。
杜心茹总觉得就这么把小姑子一个人晾在那儿,实在不妥。
“傻子,我跟你说啊,咱们家要说谁最聪明?那肯定是她,她知道如何在这个家里如何好好的生存!连大哥都比不上!我?就更不用提了。我是傻,大哥是仁义,我爸是倔,我妈?唉,是个不能说的存在。”
兰文岭跟媳妇说话,那叫一个掏心掏肺,一点都不避讳,将家里每个人的性格特点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早知道你家这样......” 杜心茹话还没说完,就被兰文岭急忙打断。
“早知道我家这样,你也不会嫌弃我。当然了,我说的是我,可不是我家!对吧?”
兰文岭满脸自信,之前他已经大致跟媳妇描述过家里人的性情,可再怎么绘声绘色地讲,也比不上杜心茹这几个月亲自在这个家里生活所体会到的那般震撼。
“文岭,你去问问你妹妹,要不要生个炕炉子?需不需要给她做点疙瘩汤?这天寒地冻的,她一路回来肯定冷坏了。”
杜心茹满眼担忧,她多少是心疼小姑子的,没结婚咋也是没长大呢;而且也想着借此机会跟对方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
毕竟俗话说得好,“小姑子是舌头,大姑子是婆婆”,她可不想和小姑子处不好关系。
“这么大丫头了,不会生火就冻着呗、没吃饭就饿着呗!再说了,你刚才不都问过她了,她自己说吃了!”
兰文岭不以为然地白了媳妇一眼,话语里带着几分嗔怪。
“你啊,一点当哥的样子都没有。”
杜心茹也不甘示弱,回敬了丈夫一个白眼,紧接着,两人相视一笑,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别样的温馨气息。
而此刻,兰文慧独自坐在冰冷的东屋炕上,听着对门屋里传来二哥和嫂子的阵阵笑声,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抱紧双臂,试图从自己身上获取一丝温暖,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却怎么也驱散不开,孤独和落寞在心底肆意蔓延。
自己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以前,兰文慧没觉得家里有啥大问题,可是高中三年住宿听同学说起家里人、如今大学半年,更是听到了其他各地的同学诉说着各自的幸福温馨。
自己呢?
都无颜诉说,当然了,她自己也没想过跟谁说,因为无从开口。
不过,不管如何,她如今是知道了,自己家不正常!
兰文慧坐了一会儿,冷的不行了,赶紧趿拉着鞋,下了炕,出了东屋到过道屋,冲着西屋喊:“二哥!二哥!”
杜心茹捅咕一下丈夫,“喊你呢?”
连着被喊了三次,兰文岭才回答:“干嘛?”
“算了。”
兰文慧听着二哥的语气不好,自己的情绪更是濒临爆发。
但是,她不敢冲二哥使劲;只能自己到院子里,看到小棚子那边有煤坯子,于是拿了草簸箕放了三块,又拿了棒子骨头和棒子秸,一扭一扭的端着进屋了。
“你看,我说她不傻吧?也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兰文岭靠着炕头,隔着玻璃窗户看着院子里的兰文慧自己准备生火的材料。、
兰文慧凭借着记忆,先把炉膛里的灰扒拉到炉坑里,弄的满屋子飘灰;等把棒子秸叶子点了火放到炉膛里的时候,放棒子骨头急了一些,把火苗砸灭了;没办法再次重新开始。
这次小心翼翼的把棒子秸子和叶子烧的差不多了,才放棒子骨头,等骨头烧的着了,再放煤坯子,最后盖上炉盖子。
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裤子上、衣袖上、手上都蹭黑黑的;看一眼自己,嫌弃的的不得了!
关键的一点是,屋里到处是烟!
被呛的流眼泪的兰文慧趴在炕上,忘记了那个她膈应的黑脚印。
“文慧,咋了?”
听到二嫂的声音,兰文慧擦擦眼睛,靠着炕沿邦边上站起来。
“迷眼了吧?你没做惯这伙计,我看看?”杜心茹边说,边冲西屋喊丈夫。
“兰文岭,你拿着暖壶过来,给文慧倒点热水洗洗脸。”
公公早上吃过饭就出去了,婆婆随后也出去了,俩人晌午都回来吃饭,估计暖壶里也不会有热水。
兰文岭知道媳妇心善,所以听媳妇的话,拎着新暖壶到了东屋,“嘙,你这是要把房子点着吗?”
屋里都是烟,呛的眼睛流泪,兰文岭嫌弃妹妹。
“文慧老不在家,做不习惯还不中?你还嫌弃?文慧别理他,他就是嘴不好。”
杜心茹的话,让兰文慧有些嫉妒二哥。
他,这个浪荡子,居然有人这么维护他!
仿佛间,兰文慧想到了,似乎也曾有人如此维护自己了!
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有一个冷冷的表情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