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说你那个同学……” 康翠芹突然压低声音,警惕地左右扫视。
寒风卷起枯叶掠过栏杆,从缝隙里飘飞到桥下。
黄玉玲拢了拢围巾:“我同学咋了?” 她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成细小冰晶。
“我瞅着不像是大病,八成是魇住了。”
康翠芹挑起眉梢, 然后再次压低声音,“在老家遇到这样的,顶多用力掐人中或者拿缝针扎两针虎口,保准就醒了。”
她想起老家隔壁的三奶奶,遇到生气打架气着了的,都是用她长长的大拇指的带着黑黑的脏东西的指甲,死劲的摁着人家的人中,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多则三五分钟,人就清醒了。
“在医院嘛,有设备,好好检查、再多观察还是有好处的。而且啊,万一不是魇住了呢?要是真有啥大病、给耽误了呢?”
黄玉玲摩挲着绿挎包带子,想到之前在老家,遇到孩子多的家,哪怕剌个口子,父母对不同的孩子也是不同的待遇的。
“况且领导都重视,万一是急症耽误不得。”
康翠芹撇了撇嘴,好吧不抬杠!
但又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你说兰文慧那反应…… 她和你同学是不是早认识?”
忽然一阵北风吹过,带起的尘土飘飘扬扬落两人满身满头,她下意识往黄玉玲身边靠了靠,。
“鬼知道,懒得理她。”
黄玉玲踢开脚边的石子,想起兰文慧哥哥来学校时,低声下气的为她‘求爷爷 告奶奶的’,好不容易同学和老师不针对她了,如今面临着毕业和分配,她又来这一出!
真不知道,兰文慧那人的脑袋是咋长的!黄玉玲还是不喜欢兰文慧这个人,哪怕她哥过来给大家这这那那的说一堆,也改变不了兰文慧不招人得意的事实。
“这也是啊。”康翠芹想说两句兰文慧着,想想还是算了吧。
她一直就不喜欢兰文慧,平时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她妈总是嘱咐她‘在外面,不惹事,惹不起的人就躲得远远的。她还能追着你欺负?’
康翠芹缩了缩脖子,紧紧围巾,然后转换了话题:“要是这边医院要你,你真打算回凤北?”
“必须得留回!”
黄玉玲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分到手的新楼房,这不说千载难逢,在凤北县,也算凤毛麟角了。
说到这里,黄玉玲脸上那笑,比太阳光和灿烂多了。
“我家在这儿,再说哪找这么好的分房福利?”
她掰着手指盘算:“单身宿舍过渡到结婚,就能申请两居室……”
“确实诱人。”
康翠芹搓着冻红的手,觉得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要不你也来吧?张志军这人不错的。” 黄玉玲突然挤眉弄眼,冻的红彤彤的鼻头,让康翠芹哭笑不得。
“这倒是,人不错,只是目前我还没有为了他嫁到这么远的打算!”
“好吧,我还想说,你要是也来中医院,咱们还有个伴儿。”
“往回走吧,从这边去车站坐车,你咋回去?”康翠芹看着缓慢坠落的冬阳。
“我也坐车,咱们一起去车站。”
说完俩人手拉着手走到桥头,然后去长途汽车站了。
到售票厅的时候,黄玉玲发现张志军也在买票。
“嗨,顺便帮我们带两张吧?”
“别,别,咱们各买各的吧!”康翠芹不想占谁便宜,小时候母亲教育她,‘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借别人一分,是人情,还人家就得十分!
“哎呀,你别管啊,让他买吧。”
黄玉玲跟张志军略熟悉一点,另外她也想给他制造点儿机会。
“别,我不想麻烦他。”
“顶多咱们到学校了,请他吃饭。”
黄玉玲大包大揽。
康翠芹从兜里掏出钱来递给张志军,张志军看她一眼,摇摇头,没接。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只能作罢。
张志军望着康翠芹倔强的眼神,突然笑了。
等张志军买好三个人的票,然后一块坐到长条椅上的时候,张志军问康翠芹和黄玉玲他们俩:“桥上冷不冷?看你们俩脸冻通红。”
“冷呗,不过也不错,我还没看过冬天的大桥。下面的水面结冰了,不知道水断了没有?”
康翠芹解围,张志军只能点头,接话,“没断,在冰层下流。”
检票后,三个人上了不同的车,各自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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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院
行政楼走廊里安静的似乎空无一人。
田建春整理、核对完所经手的项目资料后,锁到抽屉里。窗外,冬日的太阳悄悄的隐在了云层后面,天地间灰蒙蒙的。
回头来仔细想了想,自己了解的关于医疗体制改革的内容还是不怎么够用;思索着要不要去办公室看看之前的档案资料,可是又一想,才刚发生上午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到处乱窜了。
想到上午自己一时的晕厥、再想到兰文慧的身影,内心一片荒凉,思索着自己究竟应该怎么避开她!
可是上一世的不甘又涌上来,凭什么自己要避开她?
现在不跟她一个学校、对方按照政策也不应该分配过来,还不够吗?
暗自生了会儿闷气,心跳加快了一些,田建春平缓一下呼吸,想到上午罗大夫嘱咐自己的:“小田啊,你心脏多多少少的有些供血不好,以后能不生气就不生气、另外也要注意锻炼身体,不能太劳累了!”
田建春想着从实习到现在,好像好久没跑步了。摸摸自己的太阳穴,苦笑一下,看来,自己要改变策略了。
于是,他整理了几个想了解的问题,拿起电话,给人民医院院长室打了过去。
只可惜对方说魏院长没在办公室,稍后给他回话。
田建春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就听到电话铃响了。
“魏院长,我是建春啊,您忙完了?”
田建春选择开门见山。
“哟,大忙人啊,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魏忠仁听说田建春找他,于是开个玩笑。
“魏院长,我想了解几个关于医疗体制改革方面的问题,另外,我还想去跟您见面聊聊,哪天有空啊?”
“你整天云山雾罩的老关心体制改革干嘛?”
魏忠仁听张佑安说过,田建春这半年表现很亮眼,尤其对项目相关的各项数据比较用心和关注。
“建春啊,你不是醉心医学?怎么忽然对政策有想法了?是不是工作半年,心里有别的想法了?”
魏忠仁多少有些怀疑,觉得田建春毕竟是年轻人,哪怕再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