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神殿的晨风卷着星轨尘埃,拂过夏晚星腕间银蓝与墨黑交织的星纹。蚀骨之契在掌心发烫,最后一页的血字像烙铁般灼痛她的视线——灭契之花生长在神殿最深的星轨祭坛,而浇灌它的代价,是让冷轩从记忆里彻底剥离。
“想好了吗?”冷轩的残魂在意识深处低语,声音带着星屑特有的冰凉,“灭契之花一旦吸收守护者的心头血,不仅恶念会消散,连我留在你记忆里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星轨之力抹除。”
她握紧契约踏过废墟,靴底碾碎的不是碎石,而是冷轩消散时化作的星屑。神殿穹顶的破洞外,黎明正将蚀骨之契的影子投在地面,那影子竟扭曲成灭契之花的形状——传说中这花三千年开一次,花瓣是凝固的守护者血,花蕊藏着上古契约的终极秘密。
“等等!”残魂突然震动,“祭坛左侧的星轨符文在发光,那是……”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迸出墨黑触手。夏晚星挥剑劈开触手,却见剑锋触碰到的地方渗出冷轩的记忆碎片:万年前他在祭坛刻下魂契双生咒时,曾在灭契之花的根茎下藏了一枚记忆晶石。
“你早知道有这一天?”她跪在发光的符文前,裂空剑划开地面,露出嵌在星轨中的透明晶石。晶石里封存着冷轩最后一段记忆,画面里他正将什么东西埋入花根,而背景中,初代契约者的身影在阴影里冷笑。
“初代契约者骗了我。”冷轩的声音带着自嘲,“灭契之花根本不能彻底消灭恶念,它的真正作用是……”
晶石突然碎裂,墨黑触手趁机缠住夏晚星的脖颈。她看见触手顶端浮现黑袍人的脸,那张脸正逐渐与初代契约者的影像重合:“冷轩到死都没告诉你吧?灭契之花是用来将恶念转移到下一代契约者的容器,而你现在……”
夏晚星猛地捏碎手中的晶石粉末,银蓝血液渗进星轨。祭坛中央的地面轰然裂开,一株通体墨黑的花破土而出,十二片花瓣分别刻着冷轩十二世的契约印记,而花蕊深处,赫然蜷缩着一团正在蠕动的恶念。
“原来恶念从未离开。”她盯着花蕊里与自己腕间同款的星纹,“它只是从守护者转移到契约者,再从契约者回到守护者,循环往复。”
黑袍人发出尖笑,触手将她强行按向花芯:“现在你明白了?冷轩用魂契双生困住恶念,不过是让你替他承受万劫不复的宿命!快把心头血滴上去,让这可悲的循环继续——”
“我偏不。”夏晚星突然反手将裂空剑刺入自己掌心,银蓝血液没有滴向花蕊,而是溅在冷轩留在晶石里的记忆碎片上。那些碎片突然爆发出强光,在她与灭契之花之间织成屏障,而冷轩的残魂在光中凝聚出半透明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眉心。
“万年前我不敢打破循环,是因为怕契约崩解。”他的指尖划过她记忆里关于他的所有画面,“但现在我知道了,真正能消灭恶念的,不是花,而是……”
话未说完,灭契之花突然炸开。万千墨黑花瓣化作契约残章,每一张残章都映出历代契约者被恶念吞噬的瞬间。夏晚星在残章中看见自己的未来:腕间星纹逐渐变黑,最终像黑袍人一样沦为恶念的傀儡。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宿命。”黑袍人抓住她的手腕,恶念顺着星纹疯狂涌入,“只有让灭契之花吸收你的血,才能暂时压制它——”
“冷轩,你告诉我!”夏晚星在意识里呐喊,“真正的净化之法到底是什么?”
残魂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万年来从未有过的决绝:“是遗忘。当契约者彻底忘记守护者的存在,恶念就失去了寄生的情感锚点。灭契之花的作用,从来不是消灭恶念,而是……焚烧守护者留在契约者记忆里的所有痕迹。”
墨黑花瓣突然开始燃烧,火焰是冷轩残魂化作的星屑。夏晚星看着自己记忆里冷轩的笑容、星渊里的背影、云顶神殿的抉择一一被火焰吞噬,腕间的星纹竟开始褪去墨色。黑袍人发出惊恐的嘶吼,他体内的恶念因为记忆锚点的消失而剧烈波动,触手寸寸断裂。
“不!你怎么敢主动遗忘他!”
夏晚星没有回答。她走向燃烧的灭契之花,将掌心的血按在最后一片未燃的花瓣上——那花瓣刻着冷轩在星渊消散前的笑容。火焰骤然拔高,将她与冷轩的残魂一同包裹,在意识深处,她听见他最后一句低语,轻得像星屑落在掌心:
“夏晚星,如果有来生,别再做契约者了。”
当火焰熄灭时,灭契之花已化作灰烬,腕间的星纹恢复成纯粹的银蓝色。蚀骨之契躺在灰烬中,最后一页的血字已被灼成空白,只有封底角落多了一个极小的星轨印记,像某人曾在这里轻轻按过指印。
夏晚星拾起契约,抬头望向神殿之外。朝阳完全升起,将云海染成金色,而她的记忆里,关于冷轩的一切都已模糊成光尘,只剩下一种莫名的空茫,仿佛心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火焰一同燃尽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灭契之花灰烬的最深处,一枚银蓝种子正在悄然萌发。种子的外壳刻着冷轩的真名,而种子中心,封存在记忆晶石里的最后一段画面正在缓缓播放——万年前,他埋下的不仅是记忆晶石,还有一句从未说出口的话:
“若记忆必须被焚烧,我愿化作种子,在你遗忘我的地方,重新生长。”
神殿远处的天际,一道银蓝剑光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夏晚星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万丈霞光,以及蚀骨之契在掌心轻轻震动,仿佛在提醒她,有些契约,即使遗忘了记忆,也早已刻入血脉,永不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