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阳舒展)
春分夜的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簌簌落在云深寺的飞檐上,将古刹浸染成一片清冷的银白世界。沈星瑶跪在共生莲池边,池面漂浮着细碎的月光,如同撒落的星子。她指尖抚过莲花凋零的残瓣,往日每到子时便会盛放的白莲,此刻蔫头耷脑地垂着,莲子芯赫然裂开蛛网状的细纹,宛如命运被撕开的裂口,又似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刺痛着她的心。池边的青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不祥的预感。
身后传来衣袂轻响,带着熟悉的檀香气息,那气息里仿佛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沈星瑶回头,看见袈罗倚在朱红廊柱上,半透明的灵体在月光下流转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却又显得那样虚幻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他的发丝随着夜风轻轻飘动,如同被月光笼罩的烟雾。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发梢,指腹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腾起金色灼痕,仿佛滚烫的烙印,昭示着魂契正在不可逆转地崩解。那灼痕带来的刺痛,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深处难以言说的痛苦。
“临界法则说逆魂契的宿主只能活七世。” 袈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丝沙哑与无奈。他跃上屋顶,银白色的尾巴穿过沈星瑶掌心,却带不走半点温度,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而你已经用了六世来换我 30 分钟的相见。” 他的话语中满是愧疚与心疼,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沈星瑶抬头,只见往生桥方向飘来七盏引魂灯,幽蓝的火焰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宛如鬼火般诡异。每盏灯上都刻着她前世的名字,字迹斑驳,似被岁月侵蚀,承载着漫长岁月的沧桑。灯焰摇曳,在地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仿佛前世的记忆在黑暗中苏醒。而袈罗颈间的符文刺青正化作金色飞灰,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猫科动物骨骼纹路,那是他用佛火压制了五百年的真身,此刻正冲破束缚,要将他拽回畜牲道的轮回。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想做真正的人类。” 袈罗突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凉刺骨,却又紧紧地攥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将共生莲的根茎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莲花茎脉蜿蜒而上,如同一条血色的溪流。原本枯萎的花瓣竟瞬间重新绽放,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庆祝一场悲壮的牺牲。“用畜牲道的业力,换你一世安稳。”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眼神中却满是对沈星瑶的不舍。
重生之章在瞳孔中骤然展开,七生七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七日午夜,沈星瑶抱着袈罗的银铃站在往生桥,桥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四周弥漫着神秘而压抑的气息。七盏引魂灯只剩最后一盏标着 “今世” 的还泛着微光,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那样脆弱,却又那样珍贵。灯油是用袈罗的佛火与她的眼泪混合而成,火苗舔舐灯芯的刹那,整座桥突然震颤起来,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仿佛大地在哭泣。无数猫爪印从桥身浮现,每道爪印里都印着不同形态的伽罗 —— 威风凛凛的石虎,眼神中透着威严与霸气;优雅神秘的黑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毛茸茸的银渐层,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还有那个总爱对她笑的少年,笑容温暖而治愈;以及断尾的狸花猫,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与坚韧。
“袈罗!” 沈星瑶举着灯狂奔,她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泪水模糊了双眼。桥的尽头不再是喵域星河,而是现实中无数个重叠的雨幕。她看见 1943 年的他替自己挡下呼啸的子弹,倒在血泊中,眼神却依然坚定地望着她;看见第五世的他在戏台上替自己挨刀,雪白的戏服绽开朵朵红梅,他强忍着疼痛,嘴角却依然挂着微笑;而此刻,一只断尾银渐层正浑身湿透地在暴雨中撞开便利店的玻璃门,雨水顺着它的毛发滴落,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她的身影,仿佛跨越了七世轮回,终于在此刻重逢。那眼神中充满了欣喜与眷恋,仿佛在说:“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