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写的……”
常乐眯起眼,将火把凑近,正欲再打量。
许应祈也跟着凑近,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这下面的字。”常乐指了指被那些文字所遮掩的下方笔画,“看,这下面还有字,只是被遮住了。”
“我认识呀。”许应祈说道,“这是……”
“你们在看什么?”
说话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常乐被陡然打断,皱眉:“你没有眼睛么?”
萧皓天一顿,也掉过头去看壁画,道:“这画中女人莫非就是这里的指使?”
常乐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
“按照之前的壁画来看,似乎画中的人对她极为尊崇,倒不像是个恶人。”
萧皓天则道:“这种人面兽心之人极多,看表面可行不通……这个村子剥夺人的灵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着,萧皓天一顿,又道:“许师姐,你说对么?”
常乐闻声,也朝许应祈看去。
许应祈看一眼萧皓天,目光就落在常乐身上。
她看到常乐紧抿着唇,好看的眉也皱到了一块去,于是伸手摸了摸常乐细长的眉,想将那团结给揉开。
“……师姐。”
常乐有些无奈地握住许应祈的手。
“不好看,不要皱眉。”许应祈说道。
常乐叹了口气,师姐什么都不懂,她怎么还要因为个外人与师姐置气,起码她现在都想着自己。
“没事,我不皱眉便是了。”常乐说道。
许应祈点点头,手抓紧了常乐的。
眼前的姑娘小小的,手也小小的,握起来就不想放下。
“许师姐,你是剑门大师姐,怎能被轻易拿捏。”萧皓天摇摇头,他可不觉得常乐与许应祈之间是真的姐妹情深。
他见多了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哪怕是看上去再亲密,也会轻易为了个男人翻脸,因而也不认为女子之间有真情。
许应祈正要回答,却又看了常乐一眼,她往常乐身后一站,别过脸不说话了。
常乐瞪了萧皓天一眼,就拉着许应祈往外走。
此刻赵云霄也走了过来:“我们还要去山神那处供奉,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的话只能等明日了。”
好容易来了这山中一趟,几人自然都不想错过任何线索。
而且看过壁画,常乐也隐约觉得壁画之中隐约昭示了什么。
那壁画只有六日,但常乐却觉得应该是有第七日的,她还记得刚来到孤村之时,三嫂子说的那句话。
她说七日后迎新妇。
如今她们已经在这孤村之中待了三日光景,三日中鸡、狗、猪都相继出现,与壁画也一一对应。
第七日一定会发生什么。
而且既然与师姐有关,常乐便不能掉以轻心。
她想着,扭头看着师姐。
许应祈摇晃着常乐的手,两人双手相连,上下牵动。
在察觉到常乐的目光时,许应祈抬起头来,冲着常乐笑起来。
许应祈此前其实并不是一个爱笑的性子。
但在这孤村之中,没了从前的记忆,反倒是爱笑了许多。
或许师姐以前也有许多沉重的心事,才让她变成了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
常乐的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庆幸,对自己那便宜师尊也多了一份埋怨。
不是说好会一定找到师姐,将师姐带回来的么?怎么反倒是让师姐陷入了这样危险之中。
幸好她来了,否则的话,师姐又会遇到什么?
想到此处,常乐收紧手,心中多了丝后怕。
许应祈则笑得更开心了,她喜欢被常乐这样紧紧地握着。
萧皓天的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里抽回,他心中带着一丝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赵云霄开口,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抬起头,目光看着不远处,“那里就是山神庙。”
常乐也跟着抬头,脚下的道路虽是石头铺就,但多是狭窄的碎石,走起来并不方便。
也幸好她灵力还在,燕乐就要辛苦许多,走几步就滑一下,好几次都需要赵云霄拉住才能继续往上。
但燕乐面容上倒没有太多的不满,反倒是笑道:“这样的路我好久没走了,都有些不习惯了。”
“山里人家,有时候赤着脚走,比穿鞋更轻松。”赵云霄说道。
燕乐点头:“说得不错。”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面套着丝绸的绸面,原本上面绣着不染尘的法阵,如今却因为灵力不能运转,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黄泥。
“我也都快忘记,也不习惯了……”
萧皓天不耐烦听燕乐的感慨,他三步并两步,上前几步就到了山神庙前。
说是山神庙,其实这里连此前许应祈暂住的山洞都不如,只是一处用人力凿出的浅窝,上面供奉着……
常乐抬起眼,失声道:“免成?”
上面供奉的石像与免成不说一模一样,那也足有九成相似。
只不过免成是一把湛蓝长剑,而现在立在神龛里的是一把石剑。
只是这石剑造型精美,就连剑身上的血槽都勾画出来。
常乐看着免成,正要伸手去摸,但旁边一道黑影遮来。
常乐急忙收手,警惕地看向伸手拦住她的赵云霄。
赵云霄似乎对常乐的情绪全无感知,他看向常乐:“这是山神,山神之躯不可轻易触碰。”
免成绝无可能是什么山神。
再联想到许应祈莫名其妙的成了什么新妇,这两者可有什么联系?
常乐抬头,眼前的灵剑静静地插在石槽之中,没有以前的灵动活泼,就像是一把死剑那般。
常乐探出一丝灵识,以往探知到自己灵识,就会像小狗一样跳起来亲近的灵剑,如今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反应。
常乐在剑门多年,对剑也自然而然地爱惜。
见到免成这样,心中顿觉一痛,又立刻回头去看许应祈。
对于剑门中的人而言,剑并不仅仅是伙伴,也是灵魂的羁绊。
师姐身为剑门大师姐,她从不离身的佩剑变成这样,她又该如何担心痛苦?
但对上的眼神纯澈安静,里面没有一丝阴霾,反倒是回了一个带着些微羞涩的笑容。
是了,师姐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这个师妹,也不记得自己的剑。
“师姐……”
常乐低低喊了一声,语带哽咽。
“师妹。”
常乐喊她,许应祈就下意识地回应,只是与常乐全然不同,是开心的,如一个单纯的孩子。
可许应祈越是这般,常乐心中就越是难过,她恨不得能以身代受。
“……莫非常姑娘连山神都认识?”
赵云霄开口,常乐回看他,见他的目光里似乎藏着一丝探究之色。
只是再一细看,那丝探究又变成了纯粹的疑惑。
常乐回道:“我自然是不认识山神。”
她认识的是免成,跟山神有什么关系。
赵云霄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摆上贡品,然后低头合十,恭敬地说道。
“希望孤村一切顺利,能顺顺利利迎来新人,延续山村。”
听到新人两字,常乐的眉心一抽,她低头看着赵云霄的后背,眼底泄出一丝杀意。
赵云霄却似乎并未察觉到那般,他恭敬异常地拜了又拜。
常乐的手指就在自己的剑身上敲了又敲,若不是师姐就在她身旁,她怕是真的忍不住。
而萧皓天则盯着免成,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赵云霄这才起身,露出笑脸来:“好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他又看向许应祈,目光柔和:“许姑娘,你下山时要小心一些。山间路滑,还是让我牵着你吧。”
他伸手,似乎想要牵许应祈,但许应祈却往后一退,她的目光扫过几人。
常乐心中刚一跳,就见许应祈转头,挽住了常乐:“我们一起,我会牵着你,山间路滑,你下山时要小心一些。”
这是将赵云霄的话活学活用在自己身上了。
常乐失笑,朝许应祈伸出手来:“好啊,那你可要牵好我了。”
许应祈带着些许的得意,又抿着唇点头,如临大敌:“那是一定。”
言罢,她牵住了常乐的手。
两人手心相贴,许应祈悄悄抬眸,见常乐正冲着自己笑。
于是许应祈心头便开心起来,也冲着常乐笑起来。
其他三个男人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女孩子之间的亲密总是莫名其妙,他们不太懂。
“走吧,我们要在天黑前回去。”
赵云霄说道,他背着背篓,大步朝前。他走路又快又稳,走起山路来如履平地。
燕乐跌跌绊绊地跟在后面,也没有怨言。
许应祈小心翼翼地牵着常乐,时不时伸出手臂护着,常乐也由着师姐,她心中盘算,今夜得来一趟,看看能不能拔出免成。
只有萧皓天落在后面,他趁着所有人不备,伸手去摸了摸免成一把。
石头的剑身上传来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把剑天生就属于自己一样。
“……果然。”
萧皓天低声道,他手中用力,但免成却纹丝不动。
萧皓天皱眉,他经历的秘境不少,凡有灵的天材地宝见了自己,都会朝自己涌来,向来只有自己挑选的份。
哪怕是偶尔会遇到危险或是阻碍,也似乎只是通往那条一定会成功道路上一个不起眼的点缀而已。
就好似一道菜,总是需要加一点辛辣的滋味,才会让结果变得更加的美满。
他已经习惯那种感觉了。
这一次,也是这种所谓的阻碍吗?
萧皓天想着,他松开手,又看一眼前方的人影,最后目光落在常乐和许应祈的身上。
她们两人的感觉,就如同萧皓天见到应该属于自己的宝物时的那种莫名的直觉一样。
萧皓天的手指点了点自己识海位置,在那里,阁老已经很久没有醒来了。
他的脸色阴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后沉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下山的路比上山似乎更快一些,几人很快就重新站在平坦的大路上。
此刻天边夕阳正缓缓落下,红色染上整个大地和村子,将它们浸在一种淡淡的血色上,残阳的余晖落在身上的暖意也仿佛是血的温度。
温暖,却又带着黏稠。
常乐回过头,身后的山道往上延展,山道上的树木繁茂,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的,天光一暗,就如同黑夜那样。
常乐转头,看着前方夕阳下的美景。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赵云霄开口,他虽是对所有人说,但目光却落在许应祈的身上。
只是许应祈正看着常乐,认真思索常乐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因而并没有理会赵云霄。
她似乎也不清楚赵云霄的那句话是只对自己说的。
“不劳烦赵大哥了,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常乐说道,说实话,这一天经历的收获,远超过之前。
就好像被无数线索强硬地塞到了嘴里一样,甚至还有点撑的感觉。
常乐扫一眼萧皓天,心道这莫不就是天命之子的待遇?
赵云霄也没有多要求,闻言就点点头:“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他又看向许应祈:“许姑娘,四日后我就正式来接你。”
常乐下意识地握紧了许应祈的手。
许应祈敷衍地点头,她低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傻笑。
赵云霄就转过头,朝自己家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常乐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对,似乎有些眼熟。
可她从前从未见过赵云霄。
燕乐忽道:“赵大哥的身姿倒不是一个农人。”
常乐朝燕乐看去。
燕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家其实世代务农,在田里头打滚,大多腰背不会那样直。”
常乐闻言,陡然朝赵云霄看去,她突然明了,为何她会觉得赵云霄眼熟了。
“他会用剑。”
剑修负剑而立,以自身灵气养剑,他的身姿行走,无一不表明他是个用剑的高手。
一个用剑的高手,怎么会在这里?
燕乐咦了一声:“诶?是吗?我还以为只是他的仪态好。因为他的脚赤着,脚底方宽,显然习惯农活。”
萧皓天则道:“这里本就诡异,他们可能是任何人,但绝不会是普通的农人。我们先回去吧。”
燕乐闻言,抬眼看了眼天色:“也是,天快黑了。”
几人回到屋子里,卫朝光见了许应祈,先是惊喜异常,但在听闻许应祈什么都不记得之后,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待我们出去,说不定师姐就好了。”
常乐说道,她心中其实又何尝不担心害怕,只是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对了,你们呢?”常乐转过话题问。
卫朝光正要开口,就听到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