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感觉到身下有什么东西在摇晃,她好似坐在一艘无声而巨大的船舟上,周围是吵吵嚷嚷的声响,听不太清楚,只似乎听到了许多奇怪的口音,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
她在哪里?
她又要去哪里?
此前的记忆开始浮现,脑海里浮现出了惊慌的母子,愤怒的敌人,然后就是那阵迷烟。
迷烟?
常乐猛然睁开眼,她看到了贴满符文的栏杆。
她伸手触碰了一下,只感到手心一阵灼痛,于是她收回手,低头看了眼。她的手指上只是有些轻微的红,并没有伤痕。
常乐调动灵气,发现灵气已经无法运转。
她转过头,只看到许多奇怪的人,有着各种野兽的迹象,有的顶着野兽的脸,但身体是人类的。也有的身体是野兽,但头却是人类的。
他们大多衣着随意,变化也很随意,只是都盯着自己,发出各种声音。
而常乐自己,则在一个囚笼里,身下是长毛的驼兽,正笨重地摇晃着身子,朝着远处走去。
四周是土黄色的道路,无数奇异的房子凑在一起,堆叠起来,成了街道两边的风景。
有山洞样的,也有歪七扭八的房子,甚至有一个鸟巢。
各种古怪的样式,各种艳丽的颜色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景象。
周围的一切都乱糟糟的,除了身下的大路,这条道路是由青砖砌成。在道路的尽头则立着一处华美至极的宫殿,庄严肃穆,与周围的随意格格不入。
常乐:……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好消息,玄凤还在袖子里睡觉。
坏消息,见微和储物袋都不见了。
常乐抬头张望,只见身后的驼兽还拖着许多的囚笼,里面关着人、还有妖。
人很少,妖很多。
除此以外,竟是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容,正是此前迷晕她的那母子两。他们抱在一起,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许诺。
她待在一堆妖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关切。
“此处大妖为炼虚期,伺机而动,不要冲动。”
耳边传来许诺的传音。
饶是剑君这样的人,也不敢随意张扬?
如此看来,妖族当真是危险之地。
可为何就独独自己被单独放在一个笼中,常乐有些不明白。
周围的声音依然嘈杂,常乐习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就是这次进贡的奴隶了?”
“看到前面的那个了吗?这么好看,头领应该满意了吧?”
“不知道这一次她可以活多久?”
“没活下来,我们能吃到肉吗?”
常乐沉默了一会儿,朝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高大建筑看去。
那建筑大门紧闭,只是屹立在那处,就给予一种无声的威严感。常乐注意到大多数妖会刻意将视线避开,不会主动去看那座建筑。
常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
忽然之间,她似乎感觉到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建筑仿佛是一种活物一般,在感受到常乐的注视后,它似乎也“睁开”了无形的眼睛,将“注视”投注到了常乐的身上。
常乐感觉到了一股窥探与打量的感受来。
汗毛悄然竖起,早就经历百战的身体自觉地产生了反应。常乐下意识地摆出一个剑指来,她能感觉到见微的存在,只需要自己的召唤,见微自然应召而来。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常乐默默地告诉自己,她的灵力还没有恢复,她还不能这样做。
这样的底牌应该放在最后,而不是现在。
她死死地控制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只是警惕地看着前方。
她感到那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身体。
而在她的身后,许诺悄然握住了栏杆。
符文激起细碎的闪光落在许诺的手上,许诺仿若不觉,没有松开。
“有趣。”
常乐只觉得自己的识海猛然激荡,传来这么一声。
这声音分明不大,甚至其他的人与妖也都没有察觉,但落在常乐的耳畔仿若黄钟大吕敲响,传来阵阵激荡。
那涟漪让她的耳膜和脑海深处都在嗡嗡作响。
没有灵气护体,常乐只觉得脑子都好似被搅动一般,眼前阵阵发花。
并不是普通的传音,反倒像是某种下马威。
常乐弯下身,撑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猛然抬头看向那建筑。
她喘了口气,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眼中燃起怒火。
“哦?居然扛住了吗?”
随着说话声,粉色的花瓣飞舞下来。
常乐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粉色,分不清是花瓣,还是其他。只觉得眼前陡然一花,似乎有许多粉色散开,脸颊与耳畔轻柔地滑过了什么柔软又温暖的触感,像是极为上等的毛皮。
紧跟着某种尖利的触感滑过她的脸颊再到她的下颚,随后抬起了她的下巴。
常乐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装,但衣衫下滑,露出了光洁柔滑的肩头。她赤着双足,脚踝处系有金玲,脚尖轻轻一碰,就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声。
在她身后,数条足有人高的蓬松尾巴正轻柔而慵懒地晃动着。
她低头,野兽一般的金色竖瞳与常乐浅色的双瞳相对。
是与常乐此前感受到的,如出一辙的注视和打量感。
“长得不错,感官也似乎敏锐,身子么……”
女人的声音就与她的模样一样软,一样的媚,说话时带着一股不紧不慢的慵懒感觉。
常乐感觉到女人捏了捏自己的肩头和手臂,随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也挺结实的。”
“这次的进贡,我很满意。”
女人直起身来,她用力一扯,将常乐扯进自己的怀里。
常乐想要挣扎,但女人却死死地按住了她的腰。突然她的鼻尖动了动,说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鸡味。”
常乐顿时僵住,她转头看向囚笼。
囚笼下方铺着各种羽毛和毛皮。
但女人轻柔一笑:“原来如此,回去得好好洗洗。”
她说道,媚眼如丝,扫向其他人,手中广袖挥动,于是无数灵光如雨水一般落下,在阳光闪动光影。
周围的众妖顿时发出了欢呼声,纷纷争夺那些灵光。
其中不乏大打出手之辈,甚至见了血光。
常乐皱起眉,随后她的下巴就又被抬了起来。
女人微笑道:“你心疼了?”
常乐不语,她悄然无声地打量着女人。
女人看起来姿态轻松自然,似乎全然不设防,但她的细微动作却让常乐有种一旦她做出什么,对方就会立刻扑杀自己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在无数厮杀里练出的直觉。
因而常乐选择相信自己的这份直觉,并没有轻易动作。
女人轻笑道:“你们人族嘛,总是爱这样虚伪。这样好了,既然不喜欢,那我们就不看了。”
常乐疑惑道:“不看?”
女人嗯了声:“随我回去,我们就不用看这些不好看的东西。”
说罢,她的手一圈,就把常乐拢在怀中,朝远处的建筑里去了。
常乐急忙转头,她看到许诺已经无声地站了起来。她急忙对许诺摇了摇头,许诺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或许那双眼睛太像师姐,常乐有种师姐正看着自己生气的感觉。
她一个晃神,头顶传来了声音:“你在看谁?”
这声音有些冷,听上去像是在生气和质问。
常乐抬头,她看到女人看着自己:“我现在还算喜欢你,希望你清楚,现在谁掌握着你的生死……嗯,或许为了你的情郎,你也应该清楚要讨好谁。”
常乐:“……你喜欢我?”
女人笑了笑:“你这张脸,谁会不喜欢呢?”
她说完,袖子一甩,两人顿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话。
“剩下的人都放到矿山里吧。”
许诺静静地站在原地,驼兽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很快进入了一个山洞里,有妖族挥动着皮鞭将人拖出来,往另外的方向走。
山洞里满是鲜血的气味,这让敏锐的妖族们瑟瑟发抖起来。
许诺跟着人下了车,重新站在了妖群之中。说也奇怪,明明她长相绮丽,气质不俗,但站在一众妖中,却并没有什么人发现她的不同。
有妖族清点完人数,开始整理囚笼,他手中握住了一块栏杆,微微用力想要将囚笼从驼兽身上拿下来。
只听一声脆响过后,却发现那栏杆应声而断。
他急忙低头,看到那断口极为平滑,像是用什么利器切断成了两截。他疑惑地挠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居然变得这样厉害了么?连裹着符文的栏杆都可以切断?”
此刻的常乐已经被掳进那座宫殿之中。
女人随手一松,于是常乐就地打了个滚,卸下这份力道,随后坐直了身体,借着整理衣裳的动作将袖中的玄凤再往里塞了塞。
“这么正经?”女人转身躺在软榻上。
常乐抬起头,只见这大殿上满是金银玉器,脚下皆是柔软的皮毛。泛着微光的绸缎从房梁上垂落下来,这些绸缎既柔软又轻薄,有种半透的质感。
风一吹动,无数的绸缎就随风飘动,像是无数丽人在起舞。
而女人躺着的那软榻看上去更是柔软舒适。
她懒洋洋地躺在上面,一旁有个粉面的男人穿着半露的衣裳走上前来,手中端着一盘葡萄,正一粒粒地剥皮喂给女人,声音轻柔:“头领这又是哪里找到的妹妹,长得可真好看。”
“是这批奴隶里最好看的那个。”
女人笑道,她勾了勾男人的下巴。男人露出享受的表情。
常乐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而正经,看上去就像许应祈的一比一复制。
这副模样让女人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看看她,这么正经,是不是让人很想剥了她的衣服?”
常乐沉默着,她收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如果对方当真这么做,那她也就不会再等了。
男人也跟着低笑,他朝常乐看过来。
女人抬起身,她道:“你好好认一认,可是你们人族的什么人?”
常乐转头,她看向那男人,对方身上确实没有其他妖族那样奇怪的变幻,他莫非是一个人族?
男人注视着常乐,然后道:“她……的身上并没有标识,不是散修便是宗门的内门弟子,可以不必穿着宗门的衣裳。”
女人嗯了一声,她站起身来,注视着常乐:“你既然入了我这里,那就是我的人了。有沉渊在,人族是不会来救你的……应该说,你要庆幸是落在我的手里。人族嘛……”
她说着话,指甲落在男人裸露的肩头,一道血痕出现,血液也随着流下来。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却没有动。
而女人则抹去那些血,放入口中吮吸。
“人族既好吃,又好玩。不止是我,也有很多的妖族喜欢。不过我喜欢活的,这是你的幸运。”
她笑眯眯地开口道,然后对男人说道:“教好她,今晚我要用她。”
说完,她就踩着毛皮,摇曳着身姿往前。
那清脆的铃音也跟着远去,直到彻底看不见女人的身影。
常乐注视着女人离开,然后转过头来。
当务之急她要尽快恢复灵气,眼前的男人受了这狐妖的欺辱,也不知道会不会帮自己。
但常乐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男人低头从床榻下方摸出了伤药涂上。这伤药见效极快,只是眨眼间他的皮肤就已经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色。
他站起身,走到常乐的面前,扬起了下巴,说道:“大胆贱婢!竟然敢勾引头领!你要知晓自己的地位是什么?”
常乐:“……”
怎么有种误入宫斗剧的感觉。
她有些好笑,谁想要勾引什么头领。
她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只是摇了摇头,看来这男人也是不能沟通的那种人。
她这副模样显然激怒了男人。
对方脸上浮现出一抹气恼的红色,他咬牙,猛然挥手,就想要打常乐一个巴掌。
随后常乐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的灵气不是被封了么……你怎么?”
“封了就不能打你了么?”
常乐说道,她可是剑修。
剑修若是丢失了灵力就用不好剑,那又叫什么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