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旧院里的生活在萧炎和萧逸古怪的合作下,渐渐步入了某种奇特的正轨。寒意依旧,但屋内的孩子们身上,却多了几分暖意,脸上的痛苦也肉眼可见地减轻了许多。
萧逸给自行车挂上了“包治百病”的招牌,每日里蹬着自行车穿梭于乌坦城的大街小巷。遇到愁眉不展的路人,他便会凑上前去,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然后用一套半文不白、夹杂着些现代心理学术语和本地习俗的“话术”,将对方忽悠得一愣一愣。
有时,他还会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取出一些气味各异的粉末或者颜色鲜艳的液体,声称是祖传秘方,能够“调理气机,疏解郁结”。这些所谓的“药”,其实不过是他用一些常见的草药、香料甚至是有色矿石粉末混合而成,没什么实际药效,但配合他那神神叨叨的表演和恰到好处的心理暗示,竟也真让一些本就只是有些小抑郁或者疑神疑鬼的富家太太、闲散老爷们感觉“药到病除”,纷纷奉上不菲的“诊金”。
一次,他遇到一位因思念亡夫而终日以泪洗面的老妇人,家中虽富庶,却也无人能解其心结。萧逸观察几日后,并未直接劝慰,反而煞有其事地告诉老妇人,其亡夫的魂魄因留恋人间富贵,不愿离去,故而影响了她的心神。他让老妇人每日清晨在亡夫牌位前摆上一碗清水,水中滴入三滴他特制的“忘忧露”,并对着牌位念叨希望亡夫早登极乐的话语。数日后,老妇人果然觉得心安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不少。
萧逸收了诊金,临走前,对着那老妇人深深一揖:“老夫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夫君泉下有知,也定希望您能放下过往,颐养天年。这‘忘忧露’不过是引子,真正能让您释怀的,还是您自己啊。”
说完,便蹬着他的自行车,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他将这些得来的钱财,一部分买了米粮油盐送回旧院,另一部分则用来打探那些残疾孩子们的来历,试图找到他们的家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而萧炎,则几乎将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他深知,只有自己修炼更多斗气,药老才能更快地恢复力量炼药。他盘膝而坐,一遍又一遍的修炼着。感受着斗之气在经脉中奔腾流淌,每一次周天循环,都有一部分精纯的斗气被药老悄然吸收,萧炎的斗之气始终维持在三段左右。
药老也没有闲着。有了萧炎提供的斗气作为支撑,还有用拍卖丹药得到的钱财购买来的药材。他开始炼制一些针对不同孩子伤势的丹药。这些丹药的效果,远非市面上那些凡品可比。初时,只是些活血化瘀、祛疤生肌的药膏和内服药丸,便让那些因冻伤而溃烂的伤口迅速愈合,狰狞的疤痕也渐渐淡化。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院子里也渐渐恢复了孩童应有的喧闹与活力。
更令人惊喜的是,随着药老吸收的斗气越来越多,他甚至能炼制出一些品阶更高的丹药。对于那些因年幼骨骼尚未完全定型、又不幸失去肢体的孩子,药老炼制的“续骨生肌丹”配合特制的药浴,竟然真的能让他们断裂的肢体重新生长,残缺的肢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再生!当第一个断了手臂的小男孩,在数日的药浴和丹药调理后,看着自己那只光秃秃的胳膊肘处,竟然真的重新长出了稚嫩的、带着粉色肌肤的小手时,整个旧院都沸腾了。孩子们的欢呼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喜悦。
萧炎看着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更加坚定了修炼的决心,而药老看着那些重新获得希望的孩子,苍老的眼眸中也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只是偶尔看向萧逸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你小子别以为我忘了粪坑之仇”的意味。
萧逸依旧每日早出晚归,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钱粮,还有乌坦城各家各户的琐闻趣事,以及一些关于那些孩子们身世的零星线索。
断肢重生的过程,对这些饱受苦难的孩子们而言,无疑是天降的甘霖,是绝境中的曙光。然而,这新生的喜悦并非没有代价。
当稚嫩的肌肤一寸寸覆盖曾经的伤口,当断裂的骨骼在药力的催动下缓缓接续,当纤细的神经末梢努力地重新链接——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酸痒、撕裂感,几乎是全天不间断地折磨着他们幼小的心灵和身体。
药老看着孩子们因为剧痛而蜷缩的身体和挂满泪痕的小脸,心中也是焦急万分。他并非没有能力炼制出强效的止痛丹药,但神经的再生是一个极其精细复杂的过程,任何药物干预,都有可能导致新生的神经感知迟钝,甚至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肢体变得僵硬无用,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唉,这长神经的痛楚,是任何灵丹妙药都难以完全豁免的。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意志力去熬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提供一个舒适的环境,保证他们营养充足,让这痛苦的过程尽可能缩短一些。”
萧炎默默点头,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两难的境地。于是,除了加紧修炼为药老提供斗气外,他还承担起了另一项重要的任务——照看和安抚这些孩子们。他会一遍遍地告诉他们,疼痛是身体在变好的证明,是希望在萌芽。尤其重要的是,他必须时刻提醒他们,无论多痛,都绝对不能像以前那样,偷偷找些冰雪来敷在伤处以求片刻的麻痹。
白天有萧炎和萧逸轮流照看,加上孩子们之间互相打气,倒也还能勉强撑过去。然而,当夜幕降临,喧嚣散去,那种无孔不入的痛楚便会被无限放大。旧院里,此起彼伏的不再是白日的欢笑,而是孩子们压抑不住的低泣和因为剧痛而发出的无意识呻吟。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凄厉,远远地飘散出去。
萧家本就对这处萧炎的旧院多有忌讳。那些负责夜间巡逻的家丁和半夜回家的胆小子弟们,远远地听见旧院方向断断续续传来的孩童哭嚎声,更是吓得两股颤颤,魂不附体。他们不敢靠近,只能在私下里窃窃私语,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自己听到的“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