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盯着幻想中的萧逸,正准备大喊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突然穿墙而入,与幻想中的萧逸重叠在一起。
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幻想中惊醒。看着那个须发皆白、身形半透的苍老灵魂体,正静静地悬浮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现实与幻想的剧烈冲击,加上那突如其来的惊悚画面,让萧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喉咙里积蓄的英雄气概在这一刻拐了个急弯,化作了一声穿透力极强,且音调高亢婉转的尖叫——
“啊——鬼啊!!!”
面对这堪比女高音的惊叫,药老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只是静静地飘着,然后,对着这个被吓的又床上蹦起来的徒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虚幻的白眼仿佛带着实质的鄙夷,让萧炎脸上刚刚褪去的血色“唰”地一下又涌了上来,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纯粹的羞恼。
“瞅、瞅我干啥!”萧炎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因为刚才的尖叫还带着一丝劈叉的嘶哑。“大半夜的,你一声不吭的穿墙飘进来,换谁谁不害怕!戏演完了吗?”
药老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似乎又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不久前还穿着那身可笑的戏服,配合着萧逸演戏的场景,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
“罢了,老夫不与你这黄口小儿计较。”药老虚幻的身影微微上浮,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优越感,淡淡地开口。
“今日之事,也让老夫看明白了。你们那个世界的所谓‘道法’、‘符箓’,终究不过是些哄骗凡人的障眼法罢了。在真正的绝对力量面前,这些小把戏,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斗气大陆,强者为尊,一切阴谋诡计在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可笑。这是刻在每一个斗气大陆修炼者骨子里的信念。
萧炎闻言,顿时愣住了。他心中的怒火和羞恼,被药老这番话浇得渐渐平息下来。他不是傻子,冷静下来后,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萧逸的那一套……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吗?
萧炎的目光闪烁起来,他回想着每一个细节。一个念头豁然开朗,如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的迷雾。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法术与斗气的对决!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危机公关!
那个萧逸用了一套荒诞不经的“神鬼之说”,巧妙地将“天才陨落”的耻辱,转化为了“厚积薄发”的蛰伏。
他不仅保全了父亲的颜面,给了全族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更重要的是,给了自己一个喘息和重新崛起的时间与希望。
这套“障眼法”手段,恰恰是在当前局面下,权衡了所有利弊之后,唯一的最优解。不明事理的人会当真,而那些老奸巨猾的长老们,则聪明地选择了陪着演下去。萧逸他……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想通了这一层,萧炎看向半空中那道苍老身影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羞恼,而是多了一份少年人特有的、不愿被轻视的认真。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老师……或许您说得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显得苍白。”萧炎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但请不要小看我那个世界的‘法术’。萧逸今天所做的,并非单纯的障眼法。这是一种……一种权衡了所有利弊之后,给出的,对所有人而言的,最优解。一个……大家都愿意达成的‘共赢’。”
药老闻言,虚幻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对萧炎这番“大道理”感到有些意外。但那根植于灵魂深处的、属于强者的骄傲,让他很快便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这声哼,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气,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共赢?”药老嗤之以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过是一场美梦罢了,梦境再美,终究是虚假的泡沫,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一戳就破。也就你们那个没有斗气的凡人世界,才会将希望寄托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在这斗气大陆,这套把戏,一无是处!”
这番话语如同一盆冷水,却没能浇灭萧炎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苗。被一个“老鬼”如此看轻自己和萧逸来自的世界,少年的好胜心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并非一无是处!”萧炎几乎是脱口而出,急切地自己那个世界正名,情急之下,一个他最熟悉的概念涌上了心头。
“如果……如果用我们那里的说法来解释,那个萧逸……他大概就是一个‘机制怪’!”
“至于什么叫机制怪?”萧炎激动地比划着,试图解释这个复杂的概念。“就是……就是他可以利用规则!或者绕过甚至无视一些规则!等级、数值这些东西在他面前,可能……可能意义不大!”
药老悬浮在空中,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那双看透世间沧桑的深邃眼眸里,浮现出了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茫然与困惑。
“……机制怪?”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苍老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困惑,显然没听懂啥意思。
看着药老那迷茫的表情,萧炎慷慨激昂的解释戛然而止。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随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跟一个斗气大陆的“老古董”对话。
跟他用游戏打比方?这位连斗气大陆最近的发展都不一定知道的老先生,又怎么可能听得懂什么是“机制”,什么是“数值”?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一个急于解释却发现对牛弹琴,一个想听解释却根本听不懂天书。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有些滑稽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