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被那一声清脆的剑断声彻底撕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空手断剑的少年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萧炎缓缓松开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任由那半截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都未看一眼兀自愣在原地、俏脸煞白的纳兰嫣然,而是转过身,迎着父亲萧战那复杂无比的目光,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沉重而决绝,仿佛承载了今日所有的委屈与不甘,也承载了他身为萧家子孙的责任与傲骨。他低着头,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却异常坚定。
“父亲!孩儿今日自作主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请父亲原谅!”
萧战嘴唇翕动,看着儿子那鲜血直流的手掌和挺得笔直的脊梁,心中五味杂陈。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疼。他还未及开口,萧炎却已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他伸出完好的手,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扯!“嘶啦”一声,一条青色的布料被硬生生撕扯下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布条铺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随即,抬起了那只依旧在流血的手,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块布料上,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书写的动作沉稳而用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此刻所有的愤怒与决绝,尽数融入了那殷红的笔画之中!一封血淋淋的休书,就这样触目惊心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写完最后一个字,萧炎将那块浸透了鲜血与尊严的布条缓缓拿起,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再次转向纳兰嫣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再无半分昔日的懦弱与退让,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漠然与桀骜。他将手中的血书,对着她,遥遥一扬。
“纳兰嫣然,你记住了。从今天起,不是你云岚宗来退我萧家的婚,而是我萧炎……把你休了!此后,你我婚约,就此作罢!”
这番话如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一个被世人嘲笑了三年的“废物”,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反过来休掉了高高在上的云岚宗天才少女!
直到此刻,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纳兰嫣然才仿佛被这道惊雷劈醒。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断剑,又抬头看了看萧炎手中那刺眼的血书,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如同火山般从心底喷发出来。
那张因震惊而苍白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随即又化为铁青,握着断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最终,一声尖利而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敢置信的尖叫,撕裂了整个大厅的寂静。
“你……你真敢休我?!”
一声尖利凄厉的叫喊,在大厅中久久回荡,其中蕴含的无尽羞辱与愤怒,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她那张因骄傲而美丽的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怒火而扭曲,一双美目中燃烧着熊熊烈焰,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少年。
“萧炎!你这个废物!你竟敢如此辱我!我要与你决斗!今日,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手中那半截断剑被捏得咯咯作响,似乎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
面对她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萧炎只是冷笑一声,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那封血书折好,收入怀中,动作轻柔,仿佛在收藏一件无价的战利品。
“来啊!我奉陪到底!”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毫不畏惧的决然。他挺直了腰杆,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眼看着一场无可挽回的生死血战,就要在这萧家的议事厅中上演,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喝声,如同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住手!”
一直作壁上观的葛叶,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他身形一晃,便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一股浑厚气势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巨浪,瞬间将那紧张到极点的气氛强行压了下去。
他没有看萧炎,而是将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纳兰嫣然,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望与不容置喙的严厉。
“嫣然!在宗门的时候,你就天天念叨着要掌握自己的人生,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就是这么掌握的吗?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将自己和宗门的脸面,一同丢在这里?!”
这声呵斥,如同当头一盆冰水,将纳兰嫣然满腔的怒火浇熄了大半。她身体一颤,那股歇斯底里的气焰顿时消散,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委屈地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葛叶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来之前,他本以为这只是一趟轻松的差事,听说萧炎成了废物,正好顺着这小妮子的意思把婚事退了,干净利落。可谁曾想,这萧家处处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这都叫什么事!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昨晚打听到的传闻,说这萧炎斗气无端消失,又离奇恢复,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他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今天又是拆了一半门做大剑,那莫不是什么邪术?
如今,萧炎又突然爆发出空手断剑的骇人实力,这本身就极不寻常。再加上那个同样古怪的,据说还会驱鬼的萧逸……葛叶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这萧家,绝对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他立刻打定了主意,今天这事,绝不能再升级!真要打起来,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呵斥完纳兰嫣然,他立刻换上一副和缓的面孔,转向主座上脸色铁青的萧战,郑重地拱了拱手。
“萧族长,今日之事,全都是小孩子之间胡闹,意气用事,让您和各位长老见笑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弟子一直捧着的几个精致礼盒,语气诚恳地说道。
“退婚之事暂且搁置,这些东西,还请萧家务必留下,权当是我们为嫣然今日的鲁莽,向贵府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