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无疑是给了萧战一个台阶下。若再揪着不放,倒显得萧家小家子气了。萧战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几分族长的沉稳。
“葛叶长老言重了。今日之事,确是小辈之间的意气之争。年轻人血气方刚,言语间有些火气,实属正常,当不得真。至于婚约一事重大,待改日再当面详谈。”
萧战与葛叶本意是为这场闹剧画上一个句号,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厅内的气氛似乎也因此缓和了些许,然而,长辈们这种“和稀泥”的态度,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们被当成了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一场可以被轻易抹去的胡闹?这关乎他们一生尊严与命运的对决,在长辈眼中,竟然如此无足轻重?
一股同样的、被轻视的怒火,同时在萧炎和纳兰嫣然的心中熊熊燃起。他们依然死死地盯着对方,那目光仿佛是两柄无形的利剑,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迸溅出无声的火花。
终究,是纳兰嫣然先打破了这份由长辈强加的“和平”。她那与生俱来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以一个“无理取闹的晚辈”的形象狼狈退场。她绕过葛叶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直刺萧炎。
“萧炎!休书之辱,我纳兰嫣然记下了!今日的决斗延后三年,三年之后,云岚宗之巅,你我公平一战!若你赢了,我任你处置!若你输了,你便要当着全宗门的面,为今日的狂言,向我云岚宗叩头谢罪!”
对面正在酝酿情绪,准备发表一番豪言壮语的萧炎,当场就愣住了。脑子里盘算好的那些激昂台词,瞬间被堵回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他咳嗽了两声,随即又释然了。谁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这梁子已经结下,这约定,也正合我意!想到这里,眼中的错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熊熊燃烧的战意。
“好!就依你!三年之后,我萧炎,必上云岚宗,了结今日恩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掷地有声的话,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静。纳兰嫣然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冷哼一声,将心中的那一丝震动强行压下,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审视与不加掩饰的警告。
“好!好一个‘莫欺少年穷’!这句话我记下了。希望三年之后,你的骨头也能像你的嘴一样硬!别到时候,让我看不起你!”
话音落下,纳兰嫣然再也不看厅中任何一人,一甩云袖,带着满身的寒霜与屈辱,毅然决然地转身,向大厅之外走去。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在宣告着,从这一刻起,她与萧家,与这个名为萧炎的少年,再无半分旧情,只剩三年之约下的不死不休。
葛叶长老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他原本打算什么都不管,结果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搅得天翻地覆。他对着首位上的萧战草草一拱手,声音僵硬地说道。
“萧族长,今日多有打扰,我等先行告辞!”
说完,他几乎是拽着纳兰嫣然的手臂,带着那几名同样面色尴尬的云岚宗弟子,快步离开了。那盛着“聚气散”和“风鸣剑”的托盘,被孤零零地遗忘在茶几上,像是一个无声的笑话,嘲讽着这场闹剧的开端。
随着云岚宗众人的离去,整个议事大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前还义愤填膺的几位长老,此刻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萧炎。
那目光中有担忧,有不解,有责备,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轻视。三年之约?挑战云岚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与痴人说梦无异。
萧炎静静地站着,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目光。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大门的方向,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方才那股冲天的豪气与怒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神经被某人当琴弦弹奏的感觉。现在的萧炎脑海中无比混乱:我家大门咋了?遭贼了?不对!谁没事“夺门而出”啊?
一个荒诞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萧炎的脑海。除了那个家伙,还能有谁会干出这种离谱的事情!这准是萧逸搞的鬼!他下意识地便开始在厅内四处寻找那个熟悉又可恨的身影。
很快就在墙根下找到了目标。只见萧逸正像个做贼似的蹲在那里,身前赫然立着一柄……不,一扇……不对,是一柄由门板改造而成的、巨大得不成比例的“巨大剑”!
那正是失踪的另外半扇门!此刻,萧逸正聚精会神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张画着鬼画符的黄色符箓,小心翼翼地往那门板大剑上粘贴,嘴里还念念有词,神情庄重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看到这一幕,萧炎的内心警铃大作,一股比面对纳兰嫣然退婚时还要强烈的、名为“这家伙又要搞我”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了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刚想离开,一只宽厚而有力的手掌,却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炎一惊,回头看去,只见父亲萧战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此刻的萧战,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只是静静的看着儿子,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正在“做法”的萧逸,心中暗道:计划,就要开始了。希望能借此,转移炎儿的注意力。
“炎儿,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你体内那反复消失的斗之气上!上次逸儿用来为你驱邪的那把木剑太小了!那‘吸气鬼’只是被打跑,并未根除!如今它去而复返,得用大家伙才行!”
此言一出,萧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带着刚刚燃起的战意和悲愤都被冻结成了冰坨。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父亲那张坚毅的脸庞,大脑陷入了宕机状态。木剑太小?吸气鬼又回来了?还要用……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