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晚上之后,萧炎的生活便多了一项神圣而庄严的仪式。
他将那个来自异世界的纸箱视作自己的逆鳞,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床板底下最隐秘的角落,上面还用几件破旧的衣物精心伪装。
每天的修炼结束后,他都会像个虔诚的信徒,悄悄拉开床板,在琳琅满目的“圣物”中,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最终取出一小片薯片,或是一颗糖果。
他会将那小小的食物放在掌心,端详许久,然后才珍而重之地送入口中。
那细细咀嚼,闭目回味的模样,仿佛品尝的不是零食,而是能够提升斗气的灵丹妙药。
这一切,都被寄宿在戒指中的药老尽收眼底。起初只当是小孩子心性,可一连数日皆是如此,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名火便噌噌地往上冒。
终于,在一个萧炎再次进行他那神圣的“进食仪式”时,药老虚幻的身影飘然而出,苍老而威严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小子!你还要沉迷于这些毫无灵魂的口腹之物到何时!真正的强者,心无旁骛,只求大道!你若再这般没出息,当心日后身形滞长,永远只能仰视你那义兄!”
“仰视你的义兄!”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萧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干,脸上满是惊恐。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未来的某一天,萧逸那个恶劣的家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拍着他的头说“小不点”。这个画面,比修炼不出斗之气还要可怕一万倍!不行!绝对不行!
“嘭”的一声,那柄玄重尺被他毫不留恋地扔到了墙角,仿佛那不是什么修炼至宝,而是阻碍他雄伟身姿的罪魁祸首。
“不背了!说什么也不背了!压的不长个了!从今天起,我要接着喝奶!喝很多很多的奶!”
于是,乌坦城的奶制品遭了殃。萧炎用自己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换来了一堆牛乳、羊乳,甚至是一些不知名魔兽的奶。
他每天都像喝水一样猛灌,全然不顾自己那已经开始抗议的肠胃。
在一次次奔向茅房的间隙里,他捂着肚子,脸上却露出了痛并快乐着的笑容,幻想着自己身高猛蹿,最终将萧逸踩在脚下的光辉未来。
萧炎的脸涨得通红,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只能狼狈地再次冲向屋外。
而戒指里,药老看着这彻底跑偏的剧情,苍老的身影在风中凌乱,心中对自己循循善诱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令人意外的是,即便萧炎放弃了玄重尺的负重修行,转而投身于“喝奶增高”这一荒诞不经的事业,他的斗之气却依旧逐日增长。
或许是那份“一定要俯视萧逸”的执念太过强大,竟化作了另类的动力,又或许是太上老君给的萃体丹的效果实在非凡。即便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进步也是快的不可思议。
就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当萧炎又一次从茅房捂着肚子出来,面色苍白却眼神坚毅。斗者,成了!那股失落了三年的熟悉力量感重新充盈四肢百骸,萧炎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他顾不上腹中的翻江倒海,激动地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感受着这久违的力量。戒指中的药老见状,感觉无比欣慰,心中那点因“喝奶事件”产生的郁结也总算消散了些许,这小子,总算还是走回了正轨。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萧家,然而,却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对于萧家的长辈们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回归”,而非“奇迹”。毕竟,这是萧炎三年前便已达到的高度,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对于小辈们来说,则把重点聚焦到了萧炎拉肚子上。在厕所里成为斗者?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但是无人敢当面嘲笑,打不过萧炎是一,更多的是怕感染“萧逸病毒”。
萧战在欣慰之余,更多的却是苦恼,一种前所未有的、哭笑不得的苦恼。
他当初拆下大门送给萧逸,更深层的原因,是一种自暴自弃的泄愤。
那日纳兰嫣然来到乌坦城,大概率是来萧家退婚,整个家族的脸面即将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彻夜未眠,心力交瘁,竟突然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脸面?萧家的脸面就要被那纸退婚书给烧光。门楣?一个连尊严都守不住的家族,还要那光鲜亮丽的门楣作何?
拆了便拆了吧,正好,也让整个乌坦城都看看,他萧家已经破败到了何种地步。
他甚至在想到那葛叶和纳兰嫣然看到萧家大门少了一半时,那错愕的表情,内心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感。
然而,命运的剧本,其荒诞程度远远超出了想象。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的破罐子破摔,竟被城中的好事者们编撰成了一段极富传奇色彩的“佳话”。
不知从何处流传开来的版本是这样的:“萧家天才萧炎,为恶鬼缠身,修为尽失三年。萧逸慧眼如炬,洞悉症结,巧借家门之厚重,行雷霆万钧之击,一举将盘踞其身的鬼魅砸得魂飞魄散,天才之名,王者归来!”
这个故事简单粗暴,却充满了奇幻的吸引力,迅速在乌坦城内发酵、传播,最终变得人尽皆知。
于是,萧家那扇花费重金、刚刚修葺一新的大门,便倒了大霉。
它不再是一扇普通的门,而是成了乌坦城的“许愿池”、“开光圣地”。每日清晨,天还未亮,萧家门口便会聚集起一群神情虔诚、目的各异的人。
有带着孩子来“开智”的母亲,苦口婆心地劝着:“宝宝乖,撞一下,就一下,以后你也能像萧炎哥哥一样当斗者!”
有生意失败的商人,脱下帽子,深吸一口气,用自己光亮的脑门对准门板,嘴里念念有词:“穷鬼退散!穷鬼退散!”
更有甚者,一些修为停滞不前的年轻斗者,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跑来对着大门“砰砰”猛撞,期待能撞开自己的“任督二脉”。
萧战每天都要亲自出面,处理好几起因争夺“撞门吉位”而引发的纠纷,或是好言相劝那些准备下一轮冲锋的“信徒”。
他看着那扇崭新的大门上,已经沾染上的点点血迹与油亮的头油印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时间,城中各大药铺治疗头颅外伤的药材销量激增。各大家族争相抛售药物,只有萧战有心无力,脑袋都大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