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半尺,浓重的血腥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陈鑫的心脏。他用手电筒往里照,光束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地上铺着一层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半凝固,踩上去黏糊糊的。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摊血泊,旁边散落着几片带毛囊的头发和半个咬碎的眼镜片——那是王天凯常戴的黑框眼镜。办公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饮水机被撞翻了,水桶滚到墙角,水和血混在一起,在地上蔓延出丑陋的痕迹。
最刺眼的是墙上的抓痕,深深刻进石灰层,像是某种野兽用爪子疯狂挠过,旁边还溅着几滴喷溅状的血点,触目惊心。
“地牛……”时敬发的声音哽咽了,手里的弩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总是沉默寡言、默默扛事的兄弟,那个昨天还在电话里说“等我消息”的兄弟,难道真的……
杨振平别过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消防斧的斧刃在手电光下闪着冷光,映出他通红的眼眶。他想起王天凯每次来陈鑫家,总会带点自己做的腌菜,说“给杨大厨添个味”,那个温和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墙上的血迹和地上的碎眼镜?
陈鑫站在门口,手电筒的光束在屋里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办公桌底下——那里空荡荡的,没有王天凯的身影。他的手指死死攥着电筒,指节发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刚才那只从纸箱后窜出的丧尸,恐怕就是啃食……他不敢再想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没吐出来,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呛得人眼睛发酸。
这就是他们拼了命冲进来要找的结果?
时敬发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杨振平靠在门框上,消防斧滑落在地,他用袖子抹了把脸,却怎么也擦不掉不断涌出的泪水。
陈鑫的心脏像是被巨石碾过,钝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和王天凯是大学同学,一起逃过课,一起打过工,一起扛过生活的苦。这小子看着沉默,却最讲义气,上次陈鑫创业失败,是他默默塞过来三万块钱,说“不急着还”。
怎么就这么没了?
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和王天凯通话的记录。鬼使神差地,他按下了重拨键。
他甚至没指望能打通,只是想再听听那个沙哑的声音,哪怕只是忙音。
“嘟……嘟……”
电话竟然通了!
陈鑫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以为是幻觉。时敬发和杨振平也瞬间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呼吸都停滞了。
响到第三声时,电话被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和模糊的嘶吼,还有王天凯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鑫哥……是你吗?我……我在……”
“地牛?!”陈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你在哪?!你没死?!”
“我……我没死……”王天凯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难以掩饰的恐惧,“刚才……刚才它们撞开门的时候,我从桌子底下钻出去,翻窗户爬空调外机跑了!”
陈鑫立刻冲到窗边,推开布满血污的窗户。外面果然有一个老旧的空调外机,上面还挂着一只王天凯的工装鞋,显然是逃跑时不小心蹭掉的。
“你现在在哪?!”陈鑫对着话筒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
“我……我顺着空调外机爬到隔壁的A厂区了!”王天凯的声音依旧急促,背景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嘶吼,但比三号车间这边稀疏多了,“这里以前是仓库区,厂房少,人也少……我刚才看了,只有零星几只怪物!”
A厂区?陈鑫立刻在脑子里搜索——三号车间隔壁确实有个废弃的仓库区,以前是用来堆放原材料的,后来厂子扩建,就闲置了,和主厂区之间隔着一道矮墙,平时很少有人去。
“你待在那别动!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我们马上过去找你!”陈鑫对着话筒大喊,“千万别出声,等我们!”
“好……好……”王天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一丝终于等到救援的虚弱。
陈鑫挂断电话,转身看向时敬发和杨振平,眼睛里闪烁着失而复得的光芒:“地牛没死!他逃到A厂区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时敬发和杨振平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从悲痛中挣脱出来,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时敬发一把捡起地上的弩箭,重新上膛,动作都快了几分;杨振平也捡起消防斧,用力抹了把脸,将眼泪和血污一起擦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走!”陈鑫率先冲出办公室,手电筒的光束在前面开路。
三人不再掩饰脚步声,沿着车间的边缘快速移动,朝着A厂区的方向冲去。经过刚才的厮杀,车间里的丧尸已经被惊动,远处传来密集的嘶吼,但他们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王天凯。
穿过一片堆放着废旧钢材的区域,他们看到了那道隔开主厂区和A厂区的矮墙,只有一人多高,上面还缠着几圈生锈的铁丝网。
“翻过去!”陈鑫低吼一声,率先抓住铁丝网,用力往上爬。铁锈划破了手心,但他浑然不觉。
时敬发和杨振平紧随其后,动作麻利地翻过矮墙。
A厂区果然比主厂区安静得多。几栋破旧的仓库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门窗大多完好,地上虽然也有血迹,但明显比主厂区少。远处几只丧尸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动作迟缓,似乎还没发现他们。
“分头找!注意隐蔽!”陈鑫压低声音,用手势示意——他往东边的仓库搜,时敬发搜西边,杨振平守在矮墙这边,防止主厂区的丧尸跟过来。
陈鑫贴着仓库的墙壁移动,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突然,他看到南边一个仓库的门缝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他放缓脚步,慢慢靠近,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麻袋,麻袋后面,露出一个蜷缩的身影,穿着熟悉的工装,正是王天凯!
他的胳膊上缠着一块破布,渗着血,脸上全是黑灰和泪痕,看到陈鑫的手电筒光束,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认出是陈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地牛!”陈鑫推开门冲进去,一把抱住他。
王天凯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像是被冻坏了,他死死抓住陈鑫的胳膊,指节发白,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压抑已久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失声痛哭起来。
“鑫哥……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时敬发和杨振平也赶了过来,看到王天凯还活着,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时敬发用力拍了拍王天凯的后背,眼眶通红;杨振平则转身守在仓库门口,嘴角却忍不住咧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仓库外传来几声嘶吼,但很快又沉寂下去。阳光透过仓库的破窗,照在四人身上,驱散了些许血腥和阴霾。
虽然满身伤痕,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重逢的微光,像火种一样,在他们心中重新燃起。
陈鑫拍着王天凯的后背,感受着怀里这个兄弟真实的体温和颤抖,心里百感交集。
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看了一眼仓库外游荡的零星丧尸,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带着王天凯,一起从这片地狱里,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