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小屋，卷起几缕尘埃，油灯的微光将陈九斤疲惫的身影投在墙上，轻轻摇曳。
他尝试调动丹田内那好不容易留下的一缕灵气，小心翼翼地将其渡向掌心的黑色破布。然而，灵气一触碰到布料，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消散无踪，未曾激起半分涟漪。
果然，那微光只是错觉么……
......
翌日清晨，天色才刚破晓。陈九斤拖着仿佛散架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的身躯，从床上挣扎起身。骨头缝里都透着榨干后的酸痛，但他眼神却亮得有些吓人。他草草抹了把脸，冰冷潭水让他激灵了一下，试图振作精神，但眼底深深刻着的血丝和苍白的脸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今日没心思去挑水，脚步虚浮却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后山，三师兄周叙白的院落走去。
院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悠闲的翻书声。
陈九斤走近，一眼便看见周叙白斜倚在廊下的竹椅上，姿态说不出的慵懒自在。手里正捧着一本封面泛蓝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晨光下显得意味深长。
听到脚步声，周叙白动作极快地将蓝皮书往宽大的袖子里一塞，这才抬起头来。
见到是陈九斤，他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哟，小师弟？日头才刚出来，就跑我这儿来了？”周叙白摇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绘着几枝疏落的桃花，更衬得他风流不羁。
这反应……莫不是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陈九斤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反而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上前几步，躬身行礼：“三师兄早。”他显得有些局促，两只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刚来没多久，寸功未立，就要开口讨要修炼资源，这脸皮还真有点挂不住。
周叙白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桃花眼饶有兴致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在他眼底的血丝和那掩不住的疲态上稍作停留，笑道：“小师弟这副模样，行色匆匆，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陈九斤心一横，凑近周叙白，压低声音道：“三师兄，小弟想请教一下，这……益气丹，或者其他能助益修炼的丹药，该如何才能弄到？”
周叙白摇扇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问道：“哦？小师弟如此急切，莫非……是已经成功引气入体，初窥门径，感受到修炼的妙处了？”
陈九斤脸上瞬间爬上一抹尴尬的红晕，在道袍上使劲搓了搓手，讷讷道：“不瞒师兄，小弟资质愚钝，至今仍未成功。只是觉得，或许丹药能……能推一把。”
周叙白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这都一个多月了！居然还没引气入体？！正常来说，只要不是废灵根，十天半月总能感受到气感，引气入体也并非难事，只是到了炼气四层之后，资质的差距才会真正显现。小师弟这资质……简直闻所未闻！怕不是玄都观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资质太差被“发配”到洗心殿的吧？这小子身上处处透着古怪，无法修炼却似乎另有门道，如今又如此急切地寻求丹药……
罢了，掌门既然把他丢在这里，总不能真看着他彻底废掉。帮他一把，看看他到底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倒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周叙白沉吟片刻，随即哈哈一笑，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丹药嘛，小事一桩。”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姿态潇洒依旧，继续道：“内门弟子，修为达到炼气二层后，宗门每月会发放两枚益气丹作为份例。此外，完成宗门发布的各项任务，也能获得丹药或是其他所需之物。”
陈九斤听得认真，心中却渐渐沉了下去。炼气二层才能领份例？完成任务？以他现在这连门都入不了的情况，这两条路都堵死了。
周叙白将他的失落看在眼里，话锋一转，桃花眼弯起，带着几分戏谑：“不过嘛……你三师兄我，还有大师兄他们，早就用不上这玩意儿了。”
他凑近陈九斤，压低了声音，笑道：“与其放在那里落灰，白白便宜了管事房那些家伙，不如……都匀给你这急需的小师弟，如何？”
陈九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说道：“师兄……这……”
周叙白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师兄性子冷，但心不坏。至于我嘛，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其他两位师兄那里，我去说便是。”他略一盘算：“以后每月的份例，都给你送来。这样一来，你每月便能有……嗯，八枚益气丹。”
八枚！
陈九斤心头巨震，惊喜交加，拜谢道：“多谢三师兄！多谢三师兄！”想不到三师兄，竟然如此慷慨！心中对他的好感飙升，但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这么多丹药，若是还不能突破……那他真是没脸再见几位师兄了！
......
接下来的三个月，对陈九斤而言，如同身处炼狱。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挑水劈柴、干着杂役的普通弟子，愈发沉默寡言，将所有惊涛骇浪都压在心底。
夜晚，便回到自己的小屋，闩紧门窗，隔绝内外。
将破布小心翼翼地盖在头顶，然后吞服下视若珍宝的益气丹。每一次运转《洗心诀》，都像是一场凌迟般的酷刑。磅礴的药力化作狂暴的灵气洪流，野蛮地冲击着脆弱的经脉。精神力被强行堵回头颅，与灵气在体内疯狂冲撞、撕扯。那种经脉仿佛被寸寸烧断、五脏六腑都像被揉碎的剧痛，足以让人崩溃。
汗水混着从毛孔强行渗出的血珠，一次次浸透他的衣衫，又在冰冷的夜风中变干、变硬。他死死咬着牙，任凭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双目赤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拗，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着那被强行截留下的灵气，冲击着丹田。
破布的“塞子”效果显着，但也意味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浪费。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无数个深夜，他都痛得几乎昏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用丹药自杀。
时间一天天过去。
他耗尽了第一个月的八枚丹药，丹田内的灵气只是从“几乎没有”变成了“微弱可见”。
他耗尽了第二个月的八枚丹药，那丝灵气壮大了一些，却依旧距离引气入体的标准有如天堑。
他耗尽了第三个月的丹药……
终于，在耗尽了将近三个月份例，足足二十多枚益气丹之后。
某个寂静的深夜，当又一枚丹药的药力在体内肆虐冲撞，最终归于沉寂时。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的闷哼，陈九斤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
他内视丹田。
那里，原本微弱如萤火的灵气，此刻已经汇聚成一小团，虽然依旧稀薄，却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缕，而是真正意义上，可以被他感知、调动的……气感！引气入体，成了！
光晕流转之间，竟隐隐与外界广阔的天地灵气产生了一丝玄妙的呼应！
人合境二层！
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终于……踏入了炼气二层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