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之声,初时细密,转瞬便如怒涛席卷,自通道深处汹涌而来。
腥臭扑面,陈九斤胃里一阵恶心,险些将先前吞下的红果都呕出来。
火折子豆大的光芒下,黑暗中映出密密麻麻的红点,竟是数不清的怪蛇!“嘶嘶”声连成一片,蛇群蠕动翻滚,光是想象着黏滑身体挤压扭动的景象,就让人头皮发麻。
陈九斤一把抓住月清霜的手腕,低喝道:“走!”二人毫不犹豫,转身便向通道更深处狂奔。
蛇群紧追不舍,声音却在身后越来越近。
“滚开!”月清霜清叱,奋力催动体内残存灵力。青鸾剑应声出鞘,剑鸣清越,光华却黯淡许多。她皓腕翻转,银牙紧咬,勉力挥出几道剑气。
噗嗤!噗嗤!
几条最先扑近的怪蛇被剑气斩为两截,黑血喷溅,涂染石壁。
蛇群却悍不畏死,后续怪蛇踩踏同伴黏糊的尸体,前仆后继。剑光仅仅稍稍阻滞了它们的攻势,为二人争取到喘息之机。
陈九斤在奔逃中急扫前方,蛇群已然迫近,最近的蛇信几乎要舔到他的脚跟。忽地,前方通道骤然收窄,仅能容纳两三人并行,他当机立断。
“清霜,你先过去!”陈九斤低喝,手臂发力,将月清霜用力向前一推。
月清霜被推得踉跄几步,秀发拂过陈九斤面颊,她堪堪冲过窄道。惊魂未定地回头,却见陈九斤已然转身,独自面对汹涌蛇潮!火光下,他的背影异常坚定。
他这是要……月清霜的心瞬间揪紧,屏住呼吸。
“畜生们,都给老子留下!”陈九斤一声怒喝,双目隐隐泛红,不知是先前红果的药力未散,还是此刻燃起的狠戾。
他左手紧握的巨锤高高举起,手臂上青筋暴突,全身的力气都压缩在了这一锤之中!
轰——隆——!
巨锤狠狠砸向通道顶壁与两侧的连接之处!
一声震耳巨响在地底炸开,整条通道剧烈震颤!碎石如雨倾泻,烟尘弥漫,瞬间遮蔽视线,呛得人睁不开眼。
那段狭窄通道,在陈九斤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下,轰然坍塌!
“咔嚓……啪叽……”
巨石、泥土轰隆隆滚落,瞬间将追得最近的十数条怪蛇砸成肉泥,腥血与碎肉石头混杂在一起,随后彻底将后方蛇道封死,也将蛇潮隔绝在另一边。
“咳……咳咳……”巨大的反震力传来,陈九斤只觉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喉头一甜,刚在红果药力下愈合的肋骨处,又传来阵阵尖锐刺痛,怕是又断了几根。这种伤上加伤的滋味,着实难受。
他拄着巨锤,大口喘着粗气,已是灰头土脸,额上汗珠混着尘土滚落,狼狈不堪。
手中的火折子,也不知何时熄灭了,四周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陈睿!”月清霜焦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有些颤抖,黑暗对于多数人而言,都是一种本能的恐惧,修士亦不例外。
“我……我没事。”陈九斤抹了把脸,又将口中的土灰吐出,“死不了。”
他晃了晃脑袋,从怀中摸索出火石火绒,忍痛尝试几次,才在一阵“嗤嗤”声后,费力地点燃新的火折子,豆大的微光再次驱散些许黑暗。
月清霜快步走到他近前,见他身形摇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你简直是乱来!万一把自己也埋进去了怎么办?”方才的险境,现在想来仍让她心有余悸。陈九斤此举,在她看来,与主动寻死无异。
他咧嘴想笑,嘴角刚扯动便是一阵剧痛,只得龇牙咧嘴道:“咳……不这么干,咱俩现在估计都成了那些长虫的点心了。月师妹,你是喜欢被石头砸,还是喜欢被蛇缠?”
“现在好了,”他捶了捶有些发僵的腿,“后路是彻底断了。不想在这儿喂虫子,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月清霜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松开扶着他的手,反而更用力了些,轻声道:“你的伤……”
“小意思,养养就好。”陈九斤嘴上逞强,心里却叫苦不迭,这肋骨怕是得养一阵子了。
二人稍作喘息。
被堵死的通道那头,隐约还能听见蛇群的嘶鸣和撞击声。
死里逃生,却还未得及松一口气。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熟悉的血色藤蔓的异香再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陈九斤与月清霜闻到香气,却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香气之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像是老鼠死了数日后发出的恶臭。
陈九斤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石壁。
此处的血色藤蔓,远比先前所见的要粗壮许多,最粗的几乎有小指粗细,和血管一样攀附在石壁上。
藤蔓的色泽也从先前的鲜红,变成了暗沉的绛红,像干透的血液。藤蔓上零星结着的果实虽然也比先前的大了一圈,但原先晶莹剔透的鲜红果实,此刻竟透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如同活物在果实表面缓缓游动。
这等变化,绝非好的兆头。
“这果子不对劲。”月清霜看着那些遍布黑纹的红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陈九斤点了点头,这次他可不敢直接往嘴里塞。他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咧了咧嘴:“看起来没有上次的好吃,还是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陈九斤在前,巨锤微微提起,月清霜紧随其后,青鸾剑也已出鞘。
他们全神戒备,向着那异香与血腥味愈发浓郁的通道深处,缓缓探去。
又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前方通道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压抑。
更令二人心头微动的是,通道尽头,竟隐约透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