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已成,退路断绝。灵力凝结的锁链封死所有出口,幽光闪烁,映照着三人不同的神情。
陈九斤第一时间挡在了月清霜身前,脸上并没有慌乱。
厉劫身上,无形剑意透体而出,脚下的冰蓝石板,竟以他为中心,龟裂出细密的蛛网。
月清霜心神俱裂,她推开身前陈九斤的手臂,执拗地站了出来。一个传说中早已坐化的正道前辈,此刻就在眼前,却又陌生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幽莲长老!”
月清霜看着那张美艳的脸,绝望的问道:“为何!碧水宫百年清誉,您曾是正道楷模,为何要堕入魔道,行此惨无人道之事?”
“楷模?”
幽莲重复着这两个字,华贵的宫装在阵法幽光下流转,可美艳的脸却扭曲起来,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
“我为碧水宫镇守寒潭百年,斩杀的妖魔比你看过的典籍都多。我的天赋,冠绝同代,有目共睹。可结果呢?”
她骤然收住笑,一步踏出,脚下冰蓝的石板随着她的怨恨,被光芒映亮。
“掌门之位,落在了那个只知阿谀奉承、资质平庸的师妹手里。为什么?因为她更懂事,更安分,更像一条会摇尾乞怜的狗!”
这番赤裸的言语,让月清霜身体一颤。正道大派内部的龌龊,她并非不知,可从一个本该是传奇的前辈口中说出,冲击力截然不同。
幽莲的目光扫过月清霜苍白的脸,带着怜悯。
“孩子,你信奉的正道,不过是一个用规矩和名声打造的华美囚笼。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压制真正的天才,奖赏平庸的懦夫,因为它恐惧,恐惧一切无法被它牢牢掌控的力量。”
她顿了顿,很满意月清霜脸上信念崩塌的表情。
“他们害怕,害怕你们知晓真相,害怕你们有朝一日会觉醒,更害怕你们会反抗!”
话音落,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溶洞的光芒与黑暗,神态癫狂陶醉。
“是《碧霄秘典》让我看清了这一切!它告诉我,力量,从来不是靠宗门施舍的,而是靠自己去夺取的!这,才是真正的长生大道,一条挣脱了所有虚伪枷锁的通天之路!”
幽莲的话语如同一剂毒药,正侵蚀着月清霜的心防。她的世界,那个由师门、道法、清誉构筑起来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陈九斤看在眼里。他很清楚,此刻与一个疯子辩论道理,无异于自寻死路。言语的陷阱,最能诛心。
他没有理会癫狂的幽莲,而是向前错了一步,恰好挡在月清霜与幽莲之间。
“清霜,你再看看她。”
“看看她脚下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再想想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
“想想那些石室,那些被当成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的女人,还有那些……被啃食过的残骸。”
他顿了一下,侧过头,直视着月清霜的眼睛。
“别被她绕进去了。这跟什么大道、枷锁都没关系,这就是一群畜生,为自己的恶行,找了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方才亲眼所见的惨状,瞬间冲垮了幽莲用言语编织的幻象。令人作呕的焦香,仿佛又回到了鼻尖。
那就是地狱。
“废话连篇。”
厉劫的耐心已经耗尽。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消失在原地。一道灰色剑光,斩向幽莲。
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这一剑,快到极致,狠到极致,携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剑锋所过之处,洞壁上那些幽蓝晶簇的光芒都被从中剖开,就连纵横交错的锁链,也随之嗡嗡震颤。
这便是厉劫的道,摒弃所有多余的情感与杂念,只剩下杀伐。
幽莲抬起手,艳红的蔻丹在幽光下,像凝固的血。
“哦?秦家的剑?”她轻声开口,“无情剑道,不过是弱者用来掩盖恐惧的拙劣手段。”
五色灵光在她指尖汇聚、缠绕,编织成一朵奇花。花瓣徐徐绽放,每一片都流转着不同的光泽。
剑尖,撞上了花心。
“嗡——”
一声沉闷的异响,秦殇的剑锋像是刺入泥沼,凌厉的剑气被花瓣层层卸去、吞没,化为无形。
那朵奇花,甚至愈发娇艳了。
厉劫的身影在半空中显现,一击无功,他脚尖在一条锁链上一点,借力翻身后退,面沉如水。
幽莲松开手,任由五色奇花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她看着退回原地的厉劫,眼中是和月清霜同样的怜悯。
“秦家的剑道,可惜了。”
“你舍弃一切,斩断七情六欲,就为了练成这般软弱无力的剑?你一心为家族复仇,却不知道,当年是谁在你们背后下黑手。”
厉劫沉默不语,只是握剑的手更紧了三分。他脚下的冰蓝石板,因他身上压抑不住的剑意,再次裂开数道缝隙。无情剑道,本该心如止水,可幽莲的话,却让他心神震动。
他想听下去。
在厉劫震惊的目光中,幽莲吐出了惊天秘闻。她享受着他脸上坚冰开始融化的表情,说道:
“百年前围杀秦家的,明面上是魔教,但暗中出手的,还有所谓的名门正派!我碧水宫想分一杯羹,不奇怪。可你身边这两位,”她的目光在月清霜和陈九斤身上来回扫动,“他们身后的玄都观,当年可是最眼馋那枚剑胎的啊!”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三人之间炸响。
月清霜的血色瞬间褪尽,她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我玄都观……”
“我胡说?”幽莲打断了她,掩着嘴哈哈笑道:“小姑娘,你太天真了。为了剑胎这等神物,所谓的正魔之分,不过是块方便随时扯下丢掉的遮羞布罢了。”
厉劫的身形,僵住了。
他为复仇而活,为斩尽魔教而修无情剑道。
若仇人不止是魔教……若所谓的正道,也是刽子手……那他斩断七情六欲,舍弃一切,又算什么?
他身上的锋锐剑意,瞬间溃散了。
月清霜心神剧震,她无法想象这番话对厉劫意味着什么,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师门被如此污蔑。
“你胡说!”
“我玄都观行事端正,名满天下,岂会与尔等邪魔为伍!休要在此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就在厉劫心神失守的刹那,幽莲眼中杀机暴涨。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三人中,唯有厉劫是真正的威胁,只要除掉他,剩下的不过是笼中之鸟!
无情剑道,心有执念,最是刚强,也最是脆弱。一旦执念动摇,便会道心不稳,心神大乱。
“阵起!”
幽莲一声厉喝,纤手捏诀。
困住三人的大阵猛然变幻,整座溶洞的符文光芒大作!
厉劫脚下的石板,瞬间化作一滩黑色旋涡。他还未及反应,数十条锁链已从旋涡中钻出,缠住他全身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