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无边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声音钻了进来。
是鸟叫。
接着,是空气。
陈九斤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冲出水面,氧气猛地灌入身体,濒死感快速消退。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斤,只能感受到一片模糊的亮光。
死了么?
这个念头闪过。
他随即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疑问。
不,是肯定死了。
他记得很清楚。天劫的神雷,煌煌天威,足以将一切化为齑粉。他抓着幽莲,应该是玉石俱焚了。
那种力量下,绝无生机。
所以,这里是阴曹地府?
“醒了,老九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陈九斤的耳朵,是晏清和。
“快,快去叫三师兄来!”
“啊——”
陈九斤刚想开口,却感觉喉咙像被粘在一起,一时间没有发出声响。
“老九,你先别说话!”晏清和俯下身,又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得一阵晃动,“你躺好!我去给你打水,三师兄马上就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了。
陈九斤的目光落在熟悉的木梁和门窗上。
“这是,这是在洗心殿吗?”
他明明已经死了,死在了雷光里,和幽莲一起化成了灰。
原来人死之后,魂魄真的会回到自己最挂念的地方。
那……五师兄刚才在这里。
三师兄也要来。
他们也死了?
“哈哈哈,老九你终于醒了!”周叙白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跟阎王爷喝过茶了?说说,底下是个什么景色。”
一身白衣的周叙白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手中折扇摇的欢,脸上笑容依旧。
他嘴上调侃,可扇子却有意无意地将带着药香的微风,引向陈九斤。
陈九斤看着他。
三师兄……他也死了。
连三师兄这样的人都死了,玄都观难道是遇到什么大敌。
陈九斤的喉咙终于被撑开,问道:“三师兄......你们......也死了?”
他认定自己已经死了,连带着看到的三师兄,自然也是阴间的鬼魂。
周叙白闻言哈哈大笑,道:“死?老九,你要是死了,可就亏大了。”
“什么意思?”
周叙白挤眉弄眼的说道:“玄都观最有人气的两大美女,可是天天来这里看你。”
“诺,看看这些送来的灵果、糕点。唉,我说吃一口吧,小满直接跟我动手,你说,你又吃不了,放坏了岂不浪费。”
“我若是你,还真舍不得死,巴不得一辈子躺在床上好了。”
他不是死了。
天劫,丹炉,林桃冰冷的身体,还有最后抓住幽莲脚腕时,那撕裂天地的雷光……
他活下来了。
那种神威之下,怎么可能活下来?又是怎么回到玄都观的?
他记得自己冲厉劫吼过,让他带月清霜走。
他们走了吗?逃出去了吗?
陈九斤挣扎着,说道:“三师兄……别闹了。”
他看着周叙白,依旧眼含笑意。
“清……”那个字刚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月师妹,她怎么样了?”
周叙白摇着扇子的手停在半空。
他俯下身,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
“咱们老九刚从阎王殿回来,不先问问自个儿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倒先惦记起人家太清殿的小师妹了?”
“放心吧,既然她能来看你,就没什么大事。”
“听说玄微师叔及时赶到,她和那个剑客离劫雷也比较远,只收到了些许波及,受了点轻伤,早就没事了”
“幽莲呢?”
“碧水宫那个?”他看着陈九斤的眼睛,“命挺大。听厉劫说,最后关头让她用什么神通秘法给遁走了。不过,天劫的滋味不好受,就算没死,也得扒掉半层皮。”听到幽莲没死,陈九斤心中怒火爆燃,他没能给林桃报仇。
林桃的脸,最后在他怀里冰冷下去的样子,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一股气血冲上头,猛地咳嗽起来。
“哎,哎,你慢点!”周叙白赶忙伸手扶住他,“你也不用沮丧,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眼下,还有麻烦事等着你呢。”
宗门要问罪,陈九斤自然不会猜不出。
林桃没救下,还死了那么多凡人,玄都观是名门正派,最重脸面。死了自家弟子,还连累了凡人,总要有个说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拍了拍陈九斤的肩膀,“但规矩就是规矩。上面那些老家伙,不会管你是不是为了报仇,他们只看结果。”
“你,就是那个结果。”
周叙白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几声尖锐的叫骂。
“陈九斤,滚出来受死!”
“你害死了林桃师妹!出来给她磕头认罪!”
“洗心殿的杂碎,就知道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
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听。
周叙白撇嘴道:“听见了?太清殿那帮小姑娘,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你昏着的这些天,天天来这儿叫骂。”
“这些天?我昏迷了多久。”
“也不久,一个多月吧!”
“我靠”
“师父呢?掌门和静尘师叔他们……就由着她们在外面骂?”
“太清殿死了弟子,总得有个地方给她们撒气。这事儿闹得太大,几位长辈现在出面拦着,只会火上浇油。”
“师父的意思是,这烂摊子怎么收场,等你醒了,问你的主意。”
陈九斤听完,胸口一股气顶上来。他想撑起身子,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里,只露出眼睛鼻子嘴。
“这是......”
“别乱动。”周叙白用扇子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这可是花了大功夫才包好的。送回来的时候,你就是块黑炭,能喘气都算捡着了,真是个奇迹。”
但陈九斤还是挣扎起身,说道:“外边的事,我也不能充耳不闻,林桃的事我尽力了,我自然会去墓前请罪,但跟她们没关系。”
“林桃……”
他欠她的。他会去她的坟前,磕头,认罪,把这条命赔给她都行。
但外面那些人,她们凭什么?
她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会站在门外,用最恶毒的话,往他心上捅刀子。
“她们……没资格。”陈九斤咬着牙说道。
“资格?”周叙白笑了起来,“老九,跟女人讲道理,你还不如去跟阎王爷讲价呢。”
陈九斤胸口一阵起伏,气血翻涌。
“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们闭嘴就好了。”他恨声道。
“这还不简单,就是不知道师弟舍得舍不下这身名声”周叙白笑眯眯的说道。
陈九斤见状,自然知道周叙白有办法。
只见周叙白掏出一本蓝皮书,翻找了一番,他停在某一页,将书递到陈九斤眼前。
“带头的是她们大师姐刘云璇,看看画得怎么样?”
陈九斤的目光落在那书页上,呼吸一滞。
画上是一个赤裸的女子,身段妖娆,眉眼间春情涌动,正是刘云璇。
周叙白又翻了两页,每一页,都是刘云璇。每一页,姿势都不同。
他猛地别过头,喉咙发干,脸上烧得厉害。
“怎么样?对付这种女人,讲道理不如让她丢脸。师兄这f方法,够不够直接?”
“那就有劳三师兄去一趟了”
“得嘞!师弟发话,师兄办事,你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