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殿外的谷口,阳光透过参天古树,投下斑驳树影。
在叫骂声中。
太清殿众女弟子,终于等来了这些天里,从洗心殿走出的第一个人。
周叙白一身白衣,摇着折扇,走了出来。
这些女弟子多数是认得他,而且对他并没什么恶意。正如陈九斤所说,一副好皮囊还是有用的。
“大清早的,各位师妹不去练剑,堵在我洗心殿门口,成何体统?”
一名女弟子立刻站了出来,怒道:“周师兄!让陈九斤滚出来!他害死林桃师妹,还有脸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吗?”
周叙白倒也不生气,道:“哦?我师弟在里面躺了一个月,九死一生,你们倒是在外面中气十足。”
他目光一转,落在为首的刘云璇身上。
“刘师姐,”他笑道,“我师弟醒了,本该去给林桃师妹上柱香,可你们太清殿这阵仗,是打算直接在这里把他打死,省了去后山的路?”
刘云璇上前一步,神情冰冷:“周叙白,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陈九斤害死同门,连累凡人,败坏我玄都观声誉,难道不该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交代?”周叙白笑出了声,“他拼上性命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如今他活下来了,你们倒是有资格来要交代了?”
“说到底,不过是迁怒罢了。因为自己无能,救不了同门,就把所有过错推到活下来的人身上。”
“你!”刘云璇气得脸色发白。
周叙白又从袖中掏出一本蓝皮小册子。
“既然你们执意要在这里等我的小师弟,”他将册子拿在手里,撕下其中一页“小师弟有件礼物,托我转交给刘师姐。”
他把那页纸在指间一捻,对着刘云璇的方向,轻轻吹了口气。
那张纸片瞬间化为一只纸蝶,悠悠飘过十几步的距离,落在刘云璇的掌心。
“小师弟让我带句话,”周叙白笑意吟吟,“他说这东西,只能给刘师姐一个人看。”
刘云璇下意识接住,起初还一脸冰霜,可当她打开这张纸,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随即涌上潮红。
她拿纸的手都在抖。
“你……无耻!”
她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纸撕成粉碎,画上的景象,看来给她留下了不少印象。
周叙白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偏偏又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哦,我师弟还说,他那里拓印了上百份。如果师姐喜欢,他也不介意贴满整个玄都观,让大家一起欣赏师姐的风姿。”
刘云璇的咒骂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身后的叫骂声,也渐渐稀落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她,不明白她们的大师姐为何突然哑火了。
“我师弟还说,林桃的墓,他自会去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不知所措的太清殿弟子。
“但那是他自己的事,与你们这些只会叫骂的人,无关。”
“现在,可以滚了么?”
刘云璇羞辱和愤怒在她体内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身后那些师妹们,还在小声地问着。
“大师姐?”
“我们……”
话音未落,一道碧光从天而降,落在众人与洗心殿之间。
光芒敛去,现出陈小满清冷的身影。玉珑剑静立在身侧,剑气微漾,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她也来了。
这一个月,她每天都来。
刘云璇她们来叫骂,她也来。但她从不与这些人站在一起,只是直接进去找陈九斤,自言自语的说话,偶尔往他嘴里硬塞些灵果。
但她也从不阻拦太清殿的弟子,或许,她也盼着这些聒噪的声音,能把他从沉睡中唤醒。
周叙白看着小满说道。
“小满,小师弟醒了。”
陈小满闻言,身体颤抖了一阵,迈开步子,向陈九斤的住处跑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这位大师姐一眼。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九斤以为是周叙白得胜归来。
“三师兄?这么快就搞定了?那娘们儿没……”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已经撞了进来,直接扑在他身上。
“呃啊——!”
床板不堪重负地呻吟,陈九斤感觉自己快被压成两段,还没愈合的伤口瞬间剧痛。
“小满?”看清是她,陈九斤又惊又喜,可身上的剧痛让他顾不上别的,“快……快起来,疼疼疼……骨头要断了!”
女孩不仅没动,反而把脸埋得更深,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胸口上,隔着厚厚的纱布,用尽了力气。
血,瞬间就从纱布里渗了出来,染红了一片。
“我操!”陈九斤疼得浑身一抽,发出一声痛呼。
殿内那声痛呼,传到了谷口。
太清殿的女弟子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是小满师妹!”
“她动手了?”
“肯定是为林桃师妹报仇!”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方才被周叙白堵回来的憋屈一扫而空。
“我就知道,小满师妹最重情义!”
“没错!我们在这骂半天,不如小满师妹进去直接动手!”
她们叽叽喳喳,脸上都带上了快意。在她们看来,陈小满也是太清殿的人,自然是看不惯陈九斤的所作所为,进去替她们,也替死去的林桃出气了。
只有刘云璇,听着师妹们的议论,一言不发。
太清殿弟子们幸灾乐祸的议论声,被一道破风声打断。
一道白衣身影落在众人身前,是月清霜。
她听到了陈九斤的声音,径直冲向陈九斤的屋子。
她一把推开门,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陈睿!你醒......”
屋内的景象,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床上,陈小满趴在陈九斤身上,脑袋埋在他肩窝,从月清霜这个角度看,女孩的动作亲昵得有些过火,而陈九斤被纱布包裹的身体微微起伏。
月清霜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连连后退,差点被门槛绊倒。
“对不起,我……我等会儿再来!”
说完,她转身就跑。
陈九斤急忙用缠满纱布的手臂,轻轻撑开身上的女孩,“快起来,像什么样子。”
他刚才还觉得月清霜的反应有些好笑,现在只剩下满心的尴尬。
他意识到,小满已经长大了,和他过于亲近,确实不合适了。
谷口的叫骂声又响了起来,愈发嚣张。
“小满师妹,别停下!好好教训这败类!”
“对!替林桃师妹报仇!”
她们见屋里的动静停了,以为是陈小满心软,便想用言语再拱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