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陈九斤身上的陈小满,听见这些声音,身子一僵。
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地翻身下床。
不等陈九斤反应,已经冲了出去。
谷口,太清殿的女弟子们正骂得痛快,一道身影已挡在她们面前。
“铮——”
玉珑剑离鞘半寸,碧光如水波漾开,将周围树叶染上一层寒霜。
叫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着陈小满,看着那柄代表太清殿的神剑。
陈小满扫过她们一张张错愕的脸。
“滚。”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别吵我哥休息。”
先前还义愤填膺,觉得陈小满是进去替天行道的女弟子们,脸上只剩下茫然。
她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小满师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离得近的女弟子结结巴巴地问,“陈九斤他害死了林桃师妹,你怎么还......”
“他没有。”陈小满打断了她。
人群炸开。
“他没有?我们都听说了,就是他拖累了林桃师妹!”
“陈小满,你别忘了你也是太清殿的弟子!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去护着一个害死同门的罪人!”
“我看她是被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指责声此起彼伏,比之前骂陈九斤时还要刻薄。
刘云璇的脸色,在这一片嘈杂中,变得铁青。
先是周叙白的羞辱,现在是陈小满的背叛,她身为大师姐,此时颜面扫地。
“陈小满!”刘云璇厉喝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上前一步,道:“你手握玉珑剑,是太清殿的传承!师父把它给你,是让你用它来庇护一个败坏宗门声誉的罪人吗?”
“今天你非要护着他,就是与整个太清殿为敌!是你自己不尊师重道,背叛师门!”
这顶帽子,直接扣死了。
然而,陈小满不为所动,终身的灵气更冷了。
“铮——”
回答刘云璇的,是一声清越的剑鸣。
玉珑剑彻底出鞘,碧光冲天。凛冽剑气横扫,地上的落叶瞬间化为飞灰,吹得众人发丝倒竖,连连后退。
在场所有太清殿弟子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她们多数人修的也是剑,自然能感受到那剑意中的杀气。
她真的敢动手!
为了一个男人,她竟敢对同门拔剑!
刘云璇没想到陈小满如此刚烈,一言不合,直接拔剑。她修为虽高,但面对手持神剑的陈小满,没有半分胜算。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退。
“好,好一个陈小满!”刘云璇气极反笑,“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要为了一个外人,欺师灭祖!”
她手也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上,气氛一触即发。
“够了。”
一声清喝,如清泉浇灭烈火,玉珑剑暴涨的剑光竟为之一滞。
众人回头,月清霜不知何时已站在谷口,白衣胜雪,面若冰霜。
“刘师姐,”月清霜缓缓开口,“林桃是我带出去的,她的死,我比谁都痛心。”
“但,事情的罪魁祸首是碧霄宫,陈九斤有过,却非有意。谁是罪人,自有宗门公断。你们堵在洗心殿叫骂,这算什么太清殿的规矩?”
刘云璇被她问得一窒,脸色涨红:“月清霜!你……”
她没想到,连月清霜也站到了陈九斤那边。
月清霜看向陈小满,放缓了声音:“小满,先把剑收起来。”
陈小满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终究还是“锵”的一声,将玉珑剑收回了鞘中。
月清霜松了口气。
“是非曲直,掌门与师尊自有定论。你们真为林桃师妹抱不平,就该去玉清殿请愿,而不是在这里,对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重伤之人,喊打喊杀。”
“更何况,若不是他,我也已经死在碧霄宫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这……跟她们听说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月清霜的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碎了她们用来自我安慰的“正义”。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
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众人之间。
来人负手而立,清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都低下头。
“太清殿的脸,就是这么让你们丢的?”
刘云璇和月清霜浑身一僵,所有太清殿弟子,包括她们在内,都低下头,齐刷刷地躬身行礼。
“参见师尊!”
今天这事,收不了场了。
静尘的到来,让谷口的风都停了。
她先看向周叙白,说道:“周叙白,这里没你的事了。”
周叙白听到,松了口气,连忙行礼,说道:“是,师叔。只是……师妹们也是一时心急,还请师叔莫要责罚!”说罢,便向洗心殿内走去。
静尘的目光,又落在了玉珑剑上。
“我太清殿的剑,何时开始对内了?”
一句话,问得所有弟子都低下了头,刘云璇更是浑身一颤。
静尘向前走了一步,停在刘云璇面前。
“害死林桃的,是碧霄宫。这个仇,宗门会报。”
“可你们呢?”
静尘向前走了一步。
“不敢去找真正的仇家,却堵在这里,对着救了你们师妹性命的人,耀武扬威。”
这句话,静尘同样说给自己。
祖师祠堂里,掌教玉清子疲惫的质问,在她耳边回响。
“你们说,我们这群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是啊,报不了仇,反而去迁怒另一个拼上性命的人,这是何等的无能。
她看着眼前这些弟子,就像看到了百年前的自己。
她对陆怀谦的恨,与她们此刻对陈九斤的迁怒,何其相似。
静尘最后转过身,说道:“将剑指向同门,来掩盖自己的怯懦。”
“这,就是你在太清殿学到的本事?”
众弟子见师父真的动怒,皆是伏身敛息。
“弟子……知错。”
“都回去吧,禁足一月,抄《静心经》百遍。”
静尘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了洗心殿的小院。
她自己的烂账,还没算清。
她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这些小辈。
走出去的静尘示意月清霜和陈小满。
“你们两个,跟我来。”
月清霜跟在后面,陈小满则走在师父身侧,三人一前一后,走向陈九斤的房间。
屋里,陈九斤听见动静,挣扎着想从床上撑起来。他动作一大,伤口就渗出血来,但他顾不上,太清殿的首座亲自来了,这是他该有的礼数。
“静尘师叔……”他刚要开口。
静尘已经迈步进屋,看着这个被裹成粽子的少年,又看了一眼旁边神情各异的两个弟子。
她抬起手,制止了陈九斤的动作。
“躺着吧。省点力气。”
但陈九斤还是撑起身体,道:“静尘师叔,林桃师妹的死……罪在我。”
静尘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说道:“你的罪,是没能以一人之力,杀掉幽莲?还是你的罪,是没能在一个二阶巅峰的修士下救下林桃?”
陈九斤一时间答不上来。
“你已经尽力了。”
他心里一空,正要开口,静尘又抛出一个问题。
“但你仍犯了大错,你可知?”
陈九斤毫不犹豫的说出,“弟子实力不济,修行太慢。“若我能再强一分……”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冷喝打断。
“错!,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