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统麻木的表情终于有所震动,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陛下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
“严兄啊,那是国库啊,几百万两银子就不翼而飞了!这么多银子去了哪里?怎么用的?严兄能解释的清吗?
若是解释不清,朝中再有人参严兄一个偷盗国库、蓄意谋反的罪名,你说陛下信还是不信?”
严统惊骇地看着萧业,脸上的皱纹全都凝固了。
萧业站起身来,叹息一声,在院中踱了几步。
“听说,严兄有四子,个个才名在外。其中,又以幼子最负盛名,师从当今大儒丘舆老先生。若无此事,只需再等几年,大周的朝堂就会再多四个严姓能臣。
可惜啊,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这偷盗国库的罪名全压在了严兄的身上,那严家的种子就绝了!”
严统毛骨悚然,这个罪名严家担不起!也不能绝!
“萧大人!”严统猛地扑到了萧业的脚边。
萧业蹲下身来,一把扶住他,黝黑的眸子有着摄人心魄的威严。
“严兄,现在能救严家的只有你自己!
只有明日早朝时,在百官面前将所有内情托出,牵扯的人越多、官越大,严兄才越有苦衷、受到的压力越小、罪责也越轻!严家也就越安全!”
“可是,可是…”严统心中仍有担心。
萧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担心得罪齐王。
毕竟,在豪门党看来,齐王被立为储君,已是将成的事实。
“严兄,保不住严家的血脉,什么都是虚谈啊!”
严统妥协了,他跟着萧业来到了大理寺,在这里见到了被押监的冯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招的?于是,很快写好了供词。
这一夜,大理寺众虽然四处奔袭,颇为辛苦,但好在收获颇丰。
范廷与众位捕快,更对萧业的这套连环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那去严府刺杀的也并不是什么“死士”,不过是两个捕快,口里事先藏了鱼肠装的鸡血。
而鲁能和吉常也早已将张申的家人抓获了,只是萧业传信于他们,让他们回京之时昼伏夜出,不要进城。
直到昨日晚间才将鲁能召回,此事连范廷也不知。
寂静的春夜,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它操纵着万物的生长变化,有时缓慢隐秘,有时猝不及防、惊心动魄。
夜色深重下,一阵急促的叫门声打破了歧国公府的宁静。
铸银舫被查了!
严统被抓了!
突来的消息,让已经把心放在肚子里的徐骁大惊失色。
很快,歧国公府的马车便出了门,向着齐王府疾驰而去。
“你不是说此人可信吗?为何他会突然反水?”
齐王府的书房里,仅披着外衣的魏承煦脸色阴沉的可怕,一双与他父皇相似的鹰眸在徐骁脸上逡巡着。
徐骁内心惶恐,不敢与其对视。
“他当日与严统说的情真意切,万分真诚。谁能料到,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无名小卒,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翻起这么大的浪!”
“毫无根基?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认为?没有根基,他如何三天就把你的老底全都掀了!”
魏承煦暴怒的站起身,一把掀翻了案几上的棋盘,黑色的棋子、白色的棋子噼里啪啦地滚落地上,混在了一起。
身上的外衣也被抖落地上,身边的亲卫杨菡捡了起来,又为其披上。
徐骁心中委屈,他查过萧业,的确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寒门士子,背后并无势力。
“殿下,或许我们低估了他。”
“错!是你,是你让本王低估了他!”魏承煦纠正道。
徐骁定了定神,不再与齐王争辩,老谋深算的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殿下,事到如此,绝对不能牵扯到您!我们必须弃车保帅了。”
魏承煦听了这话,阴恻恻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俄而,阴寒的声音传来,“叫你的人,干净利落些!”
徐骁抬眼看了看这位年轻皇子的背影,他舍弃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接着便领令而去了。
天快亮了,大理寺的人并没有散去。他们要把严统完好无损地带到御前。
萧业将范廷、吉常留下,与鲁能、郑大勇统领两班捕快,守住大理寺。
自己则与谷易、王韧另带一班捕快护送严统进宫。
从大理寺到宣德门,要走过长长的御街。
今日的御街,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若说真有不同,那就是格外的寂静。
夜色渐渐褪去,氤氲的雾气显出淡淡青色。
萧业骑着马,谷易押着车,王韧则与捕快们严密地布控在马车两侧。
马蹄声哒哒,在空旷的御街上荡起回音。
忽然,前方一声哨音,一支羽箭穿云而来,射在了马车门橼上!
“有刺客!保护严大人!”
萧业握紧缰绳,勒住受惊的马,大喊道。
话音刚落,就听哨声连连,一阵箭矢如同密雨一般自天而降。
“快躲避!”
捕快房的众人立马四散躲开。谷易飞身来到萧业身边,一边挥刀击落箭矢,一边护其到了安全处。
无法阻止的,那箭雨便全都射进了马车里,接着鲜血潺潺流出!
王韧躲在街边的一个柱子后面,愤恨的向另一处的萧业喊道:“大人,我们失策了!严大人恐怕凶多吉少!”
箭矢停了,不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有瓦片踩动的声音。
待没有动静了,众人才从安全处谨慎地走了出来。
谷易见车下流了许多血,面有担忧道:“流了这么多血,恐怕严大人…”
萧业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十分难看,催促道:“快走!快去宫里请太医!”
说罢,众人骑马的骑马,奔跑的奔跑,谷易则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向着宫门而去。血在御街上滴了一路,十分骇人。
一路飞奔来到百官入朝的宫门——东掖门前,萧业下了马,却不着急入宫求医了。
宫门的禁军守卫见了一行人狼狈血腥的模样,不免上前问询。
但萧业只答“无事。”
随后,在百官入朝时,将浑身鲜血淋淋的严统请了出来!
那宫门守卫目瞪口呆,马车都被鲜血染红了,人竟然毫发无损!
待向车内看去,里面竟躺着一头被扎成刺猬的猪!
萧业早就料到齐王不会坐以待毙,所以那药翻的猪下面隔层里,躺着的才是严统。
百官见了严统的样子,自然众目骇然。萧业只在一旁肃然立着,任由严统示众。
不多时,宫门前来了一辆华贵马车,灯笼上写着“齐王府”。
萧业不动声色的看着,接着便见齐王走下马车,在看到两人时,脸上明显闪过惊愕。
但魏承煦到底浸淫朝堂多年,老成沉稳,很快便定住了心神。
“严尚书,发生了何事?”
严统见到魏承煦,沾满血污的胡须抽动了一下,看了萧业一眼。
萧业不语。
“多谢殿下关心,老臣无事,虚惊一场。”
在百官的围观下,严统咽下了心中的不忿。
魏承煦无视严统愤懑的眼神,将目光投向了萧业。
“这位就是连越三级的大理寺少卿——萧大人?”
“臣见过齐王殿下。”萧业不卑不亢的拜道。
魏承煦锐利暗藏杀意的眼神审视着萧业,“果然一表人才,是个人物!”
胆敢明着与他作对的人,满朝文武除了梁王,他还没见过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