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徐骁再次跟他确认。
“他死前,可曾向父皇说过什么?”片刻后,魏承煦才慌忙询问。
徐骁摇摇头,小心回道:“宫里传出消息,张极维死前什么也没说,倒是陛下说了一句,颇让人不安的话。”
“什么话?”魏承煦紧张起来。
“陛下问张极维,头上的伤是不是在齐王府磕的。”
魏承煦听了,一屁股跌坐在了木榻上。
徐骁上前一步低声进言道:“陛下此言应该是在敲打殿下。”
魏承煦从木榻上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向前走了几步,定定地望着暮色掩盖下的偌大王府出神。
喃喃道:“我自十五岁参与政事,朝堂内外皆知齐王材优干济,堪为储君。可是父皇就是不允!现在,又将魏承昱从边关召回,让他参与朝政!
舅舅,有时本王真被这绣闼雕甍的齐王府压得喘不过气来。”
徐骁听了,心中也不免有所触动。他见到的齐王从来是意气风发、威望素着,还从未有过如此失意之态。
“殿下,不能灰心啊!那常山王虽涉足朝堂,不过是一介武夫,我听说他到了沂州,管理混乱、政令朝发夕改,还喊停了工部修渠筑坝的工程,我看,用不了多久,弹劾他的奏章就会送入京城。
眼下,虽然陛下有意敲打殿下,但心里还是有殿下的。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是赤手空拳坐上皇位的,陛下又岂会不知?真要为难殿下,陛下就不会让此事到张极维为止了。
还请殿下勿要妄自菲薄,这段时日,咱们就收敛些,踏实做好手里的公务,为陛下分忧。只要陛下心里还亲近殿下,就不愁来日方长啊!”
徐骁的这番话,说的恳切真诚,剖析的明白清楚,齐王听后,便渐渐振奋心情,目光重又坚定,“好,就按舅舅说的办!”
深沉的夜幕,犹如一张无形的大手,将盛京牢牢地攥进了手心了。
张极维死了,张府被查封了。与“张家别院案”和“济丰质库案”有瓜葛的官宦人家,个个犹如惊弓之鸟。
兵部尚书廖明章再也沉不住气了,若等到陛下大笔一挥下达判决时,不知道他的独子廖宗佑会落个什么下场。
他匆忙赶到齐王府,早有其他官员也来探听风声。
可是齐王刚刚听从徐骁的建议“安分守己”,又怎会再去惹火烧身?便推说病了,便将他们都打发了。
长平伯眼见事态发展严重,堂堂的刑部尚书竟然都被牵扯致死,心中忐忑,连第二日都等不了,连夜打发谢嫽前来萧府询问究竟。
萧业说的小忙,长平伯府已经帮了,为何叶明成还未放出来?
今日盛京的骇闻,谢姮自然也听说了。看着失了分寸的谢嫽,谢姮芙蓉般的小脸凛若冰霜,娥眉微蹙。
“阿姐,这案子既有了陛下定夺,大理寺恐怕也只能奉命而为了。”
“可是,当日妹夫的确说过,只要长平伯府做件小事儿,你姐夫就能早点出狱的!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他总该兑现承诺了啊!”
谢姮垂下臻首,沉默了。叶明成能否出狱,要看他是否有罪。如若他有罪,即便当时萧业所言是出自真心,现在要他兑现承诺,恐怕也十分困难。
便又对谢嫽劝道:“前些日子,我已与阿姐说的明白,眼下此案既到了陛下跟前儿,便听由陛下圣裁吧。”
谢嫽听罢,便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一时急言:“你说的轻巧,敢情事不在你身上!”
绿蔻见自家姑娘被这般怨怼,为谢姮打抱不平。
“大姑娘,话可不能这般说!因为大姑爷的事,我们二姑娘可没少操心,哪件事儿不是为您着想,您可不能朝我们姑娘撒气啊。”
谢嫽的婢女惠然连忙打圆场:“二姑娘勿怪,到底是亲姐妹,说话就不见外些。其实,大姑娘一直都记得您的好,这会子也是着急了。”
谢姮伸手握住谢嫽的手,安慰道:“我知道姐姐心急,但这事已由不得我们,姐姐便是把眼泪哭干了也无济于事啊。”
谢嫽抽抽噎噎止住了哭声,反手握住她的手,道:“你姐夫虽是个不争气的,但终究是我丈夫。你与我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们终究夫妻一场,真要让我亲眼看着他…我怎么忍心啊!”
说着,又伏在案几上啜泣起来。
谢姮伸手轻抚着她的背,又劝了许久才让谢嫽制住了眼泪。
发泄过情绪的谢嫽,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来往萧府,见谢姮住的院子里没有一样男子用的东西,便知谢姮或许并不怎么讨萧业欢心。
现下又有了陛下的介入,她在这里逼迫谢姮也是无济于事。于是,平复过心情后,便告辞了。
谢姮挽着她的手直送到萧府门口,等到马车走远了还站在原地。
“姑娘,大姑娘的马车走远了。”身后的绿蔻提醒道。
谢姮轻叹了一口气,愁眉并未舒展,“回去吧。”
两人转身进了萧府,回了隐庐。
月光如水,披洒万物,夜风习习,带来丝丝凉爽,夏夜的盛京告别了白日的喧哗和暑热,进入了轻柔的静谧。
萧业回到萧府时,已是亥时。孟院公迎了上来,“公子,晚膳后叶少夫人来了。”
“嗯。”萧业随口应了一声,脚步仍是不停。
老家院紧跟其后,又道:“她待了许久,后来哭着走了,老奴见夫人脸上也有忧愁,似是为了叶公子的事。”
萧业听后眸光微闪,但也只淡淡答了句,“知道了。”接着便往云起斋去了。
烛火摇曳,萧业处理好京中公务后,还要密切关注常山王在沂州的动向,好在从沂州发来的消息来看,一切都挺顺利。
夜渐深了,夜枭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听得萧业心烦,耳边不自觉地又回响起老家院的话,“老奴见夫人脸上也有忧愁”。
拉回思绪,萧业重又审视起自沂州来的信报。但那夜枭凄厉且深远的叫声却又响起。
萧业放下了手中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