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打开了书房的两扇木门。
“公子,怎么了?”在门外连廊下坐着守护的谷易吃了一惊,平常不到子时,公子不会从书房出来的。
“这夜枭的声音太过刺耳。”萧业沐浴在月光之下,心湖竟突然平静下来。
“那我去把它赶走!”谷易说着,从连廊上跳了下来,不过一瞬便移身到了院中。
“不必了。”萧业出声制止,“枭鸟天生号叫,不过是人心境难平罢了。”
“那公子要去歇息吗?”
“在院里走走吧。”
于是,谷易便跟着萧业亦步亦趋、悠然踱步、兜兜转转,看看花看看草,从云起斋转到了后院的园子,又从园子转到了隐庐。
却见隐庐已经关门落锁了,两人对着紧闭的院门站了半晌。
谷易见萧业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便征询道:“公子,要不我试试?”
萧业长身玉立,没有答他的话,喃喃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也是他刚刚站了半天,在脑海中思考的问题。
谷易听了,便知得了默许。随即便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插进门缝中,轻轻拨动着门闩,很快两扇木门便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萧业眉目舒展,神情悠然,“这也是辛无术教的?”
谷易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张俊美且邪肆的脸,连忙摇头:“不不,小九爷可不屑于这鸡鸣狗盗的玩意儿,是乔少侠教的。”
萧业点点头,“也对,辛无术那目中无人的性子只会对怎么折磨人感兴趣。”说着便大步走进院中,十分坦然。
残灯如豆,谢姮身着齐胸襦裙,外穿一件薄纱轻容,白皙匀称的手臂隐现在轻浅的纱罗中。
因已沐了浴,如瀑的长发便解散开来,随意的披在肩上。
此时她正与绿蔻坐在床头,各执一把绣绷相对刺绣。
突然,一声凄厉的夜枭声划破宁静,谢姮被惊了一跳,绣花针扎破了手指,流出殷殷鲜血。
谢姮吃痛的轻呼一声,绿蔻见了,忙拿来巾帕按住止血。
口中说道:“还是别绣了,一晚上都扎三次了。姑娘,你是不是担心大姑娘呢?”
谢姮接过巾帕,自己按压住手指,担忧道:“不知阿姐回去,会不会被长平伯府刁难。”
绿蔻将两个绣绷并针线一起收到了笸箩里,放在了卧榻旁的案几上。
“我看大姑娘回去还有的伤心呢。”
“我一直以为,姐夫三心二意,他们的情分应没有多少,没想到阿姐竟会如此伤心。现在想来,我之前对阿姐说的话,有些不近人情了。”
谢姮低着头,话里有些惭愧。
绿蔻倒没想那么多,开解道:“那也怪不得姑娘,姑娘所言皆是便宜行事,都是为了大姑娘好。大姑娘若是个明白人,绝不会怪罪你的。”
谢姮松开了巾帕,扎伤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她想起了萧业,尽管萧业对她一直淡漠疏离,她不是也一心挂在他的身上?
“或许他们夫妻真有那么深的情义,罢了,明日我还是向夫君打听一下吧,得个准信儿,也省的受这待罪的煎熬了。”
“说的是呢,姑娘,快睡吧,我都困了。”说着,绿蔻便打了个哈欠。
“好,你也去睡吧,把灯给我熄了。”
绿蔻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哈欠带出的眼泪。为谢姮放下床帐,吹熄了灯,借着月光走了出去,并将房门关好。
外面晴空朗月,晓风清凉。她穿过院子向自己的厢房走去,边走边舒展双臂又打了一个哈欠。
没想到,嘴巴还没闭上的时候,忽见月洞门处有两个黑夜如鬼魅一般在月下移动。
“啊!鬼啊!”一个尖利的女声刺破夜空,惊得那树上的夜枭扑棱棱震着翅膀飞走了。
悠然而来的萧业和谷易也被绿蔻这一嗓子惊了一跳。
两人对视一眼,谷易一个腾空飞身霎时来到了绿蔻面前,凑上前去问道:“谁是鬼?”
绿蔻只见一个黑影倏忽来到自己面前,接着就是一张脸贴了上来,更是尖叫不已,顺手便向那张脸抓去!
谷易吃痛,一下弹跳开来,叫嚷道:“你属狗的啊!”
萧业仍不疾不徐的走着,突然,正房的门被猛地打开,接着便见谢姮一面叫着“绿蔻”,一面惊慌地跑下台阶来到院中。
绿蔻惊吓过后见到自家姑娘,一下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
谢姮搂着绿蔻,美眸半是惊吓半是愠怒的扫视着院中的蟊贼,正要喊人时看清来人竟是萧业,而一旁捂着脸的是谷易!
“夫君?您怎么在这?”
“夜来无事,便闲逛到此。”萧业淡淡答道。
闲逛?从上了锁的院门穿过?谢姮眼波流转,带着诧异。
自成亲以来,他很少来隐庐,更遑论破门而入了。
萧业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绿蔻,淡淡说道:“我看绿蔻似是被吓到了,谷易你去带她服些‘琥珀散’,脸上的伤也去处理下。”
谷易和绿蔻应了声“诺”,两人识趣的快速离开,寻药去了。
庭院里,萧业和谢姮两人站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静谧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谢姮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看了萧业一眼,又羞涩的低下了头,柔声说道:“夫君请到屋里去吧。”
“不必了,我说几句话便走。”
萧业的语气柔和且深沉,但谢姮听了这个回答,仍感到一阵失落。
两人相距大约一丈,萧业没有看到谢姮的失望,只看到她立于月华之下,周身被柔和的光芒环绕。
散落的秀发随风轻舞,因外衣滑落露出的如雪美肩在秀发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外衣下,薄纱轻容和丝质的齐胸襦裙随着夜风吹拂飘曳飞扬。
忽而,他的眼神变得幽暗,那襦裙被风微微吹起,一双美足半遮半掩。
萧业不禁剑眉微皱,她竟未着鞋履,赤足踩在这锐利坚硬的碎石子上!
谢姮感受到了萧业对她的注视,缓缓收拾了情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慌忙披上的外衣被绿蔻扯落了,她连忙将其整理好,颇觉羞窘。
“夫人已经安歇了吗?”片刻,萧业清越温润的声音响起。
“是。”谢姮如实答道,一张俏脸不禁微微发烫,她想,他一定是看见了自己这衣衫不整的样子。
萧业话带歉意,“深夜打扰,是我失礼了。”
“无妨。”谢姮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们是夫妻,但萧业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望着他颀长飘逸的身影,她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不知在这静谧的月夜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会不会温柔一些?
院中的紫薇树随风摇曳,送来阵阵花香。
萧业嘴角不禁漾起一丝微笑,“我来是想告诉夫人,‘张家别院案’已经具结,你姐夫已查定无罪,不日便可返家。”
听完此话,谢姮的脸上瞬间现出欣喜之色,惊喜道:“真的吗?多谢夫君!”
萧业颔首,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到了那半遮半掩半朦胧的玉足上,在这碎石子上站了许久,她该觉得疼了吧?
“好了,夫人回房吧。”
萧业的语气平静无波,随即便转身离开了,像来时那样悠然而去。
谢姮望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欣喜之中又生出了怅然之情。
那夜,萧业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