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沂州天气炎热,又多阴雨,这么大的量,他有些拿不准。
不多时,派去码头打探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
高载和万老爷赶忙迎了上来。
“慎家商行已经起锚返程了,小的向他们的伙计打听了,他们不肯说,只说要赶时间。
倒是码头上的脚夫说,慎家的于掌柜赏了他们许多银子,要他们明天巳时前就在码头等着,有大货要到。”
听仆从说完,高载挥挥手让其先退下了,转过头来对万老爷说:“怎么样?我所言不虚吧?”
“一百艘米粮,每艘五百石,便是五万石,他能吃得下吗?”
高载轻嗤一声,“朝廷拨了三百万两赈灾银,两百文一斗,五万石也就十万两,就是再来十个五万石他也能吃得下!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他能不能吃得下,而是我们能不能把这银子吃的下!”
“常平仓里真的没粮了?”万老爷仍有些不放心。
“不足百石,顶不了多久!所以说,明天谁抢在了前头,谁就是抢到了这块价值十万两的肥肉!”
高载眼露凶光,似一头看见肥美猎物的饿狼。
万老爷思索片刻后,也下定了决心,既然慎家商行能做这笔生意,他也能做!
况且,慎家商行路远,只要抢在他们的前面把粮食运到码头,同样的价格,常山王买谁的不是买?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让附近州郡的米仓全部开仓装粮,明日一早务必抢在慎家商行的前头到!”
决心既下,万盛米行便迅速动员起来。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城中各家米行及附近几个州郡的米行全都得到了消息。
沂州缺粮,是公认的事实。这些天他们一直高价往这里转手米粮,赚了不少。
只是没想到朝廷发给灾民的安家费也用粮食抵了,这样一来,沂州所缺的粮食岂止是以往的十倍?恐怕百倍也不止!
这样的机会岂能全让慎家商行得去?于是,众家商行纷纷行动起来,意图在赈灾这口大锅里狠狠分一碗羹!
第二日,天刚拂晓,练子道码头就泊满了粮船。
而这些泊着的粮船后面,又不停的有别家米行的粮船开来,依次往后排去。
每斗两百文!比市场价翻一倍!每一家都是能装多少就装多少,生怕少装一些,银子被别家赚去了!
一直到巳时,当路途最远的慎家商行带着一百条粮船浩浩荡荡驶来时,发现码头上的船已从练子头排到练子尾了!
这个码头人称“练子码头”,其形如名,两头窄,中间宽阔,犹如一根长长的练子一般,连接着宽阔的沂水。
如今,这条长长的“练子”上已经挤满了船,慎家商行的船进不去,只能堵在了最外面。
于掌柜见前面帆樯如云、舳舻千里,便乘了一艘小船,绕道许久才上了岸,又租了一驾马车,快马加鞭的赶到了练子道码头。
只见码头上,日头底下,已聚集了众家米行的掌柜。
于掌柜拱手打声招呼,“我说诸位,怎么今日这么热闹,来了这么多船啊?”
众家掌柜看了看他,面上都有些古怪。有些掌柜的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就你们慎家的船能来,我们不能来了?”
“是啊,是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说于掌柜,这得排队,先来后到啊!”
一时间,一些占了先机的掌柜们不禁得意起来,出言揶揄道。
于掌柜便知道这是抢生意来了!脸上也有愠怒之色。
不多时,韩璋带着士兵过来了,众家掌柜见了,慌忙围了上去。
排在最前头的济源米行有三十艘船,一字排开,把窄小的码头堵得严严实实,就等着卸货呢。
那掌柜的便道:“韩将军,我们的粮船在最前头,卸我们的吧!”
“韩将军,我们万盛米行就在后面一点,脚夫们都等着了!”
任由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着,韩璋只是板着一张脸走到于掌柜面前问:“殿下让我问你,你带来了多少船?”
于掌柜伸出一根手指,沉稳有度的答道:“一百艘!”
“好,卸吧!”韩璋吩咐道。
“恐怕卸不了。”于掌柜白了众家掌柜一眼。
“为什么?”
“因为慎家商行的船被堵在了最后面!”
韩璋疑惑的看去,果然见目光及处皆是别家商行的旗号,连慎家商行的影子都看不到!
“哎呀!韩将军,两百文一斗,你买谁家粮食不行?非得要慎家的?”
“是啊!韩将军,我们这么多家商号还抵不上慎家的一百艘?”
“韩将军,我们万盛米行也是一百艘,就排在那里,您瞧,现在、立马就能卸!”
韩璋见情况混乱,慎家的船排在最末尾,便遣人回去禀报常山王。
不多时,士兵回来报,“常山王殿下说了,慎家的船卸不了便不卸吧,其他家的愿意卸也可以。”
众家掌柜听了个个喜笑颜开,那叫一个拍手称快!
又听那士兵道:“不过常山王殿下说了,每斗两百文是与慎家谈好的价格,对其他商行不作数。
其他商行若要卸船,便是每斗八十文!”
什么?每斗八十文?
甫听此话,众家掌柜的全都愣住了,这价格差别也太大了!再说,昨天不还是每斗一百七十文吗?
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抗议,凭什么厚此薄彼?一物两价?
韩璋也不理他们的吵闹怨言,只是冷着脸问他们,“卸不卸?”
“不卸!傻子才卸!”
“对!回去,我们再运回去也不卸!”
掌柜们吵吵嚷嚷,呵斥着自己的船起锚鼓帆调头折返。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问题了,来的容易回去难。
慎家商行的一百艘粮船在末尾堵着,他们不动,谁也动不了!
于是,又都围着于掌柜道:“常山王殿下既点名要与你们慎家商行做生意,那你就让条道,让我等离开!”
于掌柜睨了众人一眼,“让你等离开?好啊!”
众人听了忙点头称是,口中又是阿谀之词。
只见于掌柜走到了韩璋面前,作了一揖,问道:“韩将军,我慎家商行的船先让开,让他们出去,然后我们再交付粮食如何?”
韩璋冷着脸,哼了一声,“于掌柜怕是记性不好吧,昨日常山王殿下与你说的是巳时交付粮食,每斗两百文,过时不候!
现在既过了时辰,便与他们一样,每斗八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