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廉和费岱本就是大义之人,他们的一身本领承继费济,济世救民的情怀自然也没有落下。
何况,他们在与魏承昱的接触中,实实在在的发现他的确是个心怀百姓之人。
这些时日,若非有他顶住各方压力,驱使官吏、招募河工,修湖筑坝的工程岂能如此轻易的就竣工了?
他们心中早就为其折服,眼下岂有拒绝的道理?
夫妇二人便欣然应允了下来,当下,众皆欢喜。
萧业说得对,治水一旦初见效果,就有人坐不住了。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朝堂中的舆论便翻转了个,先前满朝对魏承昱的愤懑之声,现在化为了沉默。
魏承昱在这一个月内,不仅解决了粮食问题,赈济了灾民,还将水患遏制,初见成效。
一时间,不党不群的官员中,已有人为魏承昱发起了褒扬之声。
雕梁画栋的齐王府里,魏承煦立于书房的窗前,面容阴沉。
“没想到沂州这摊浑水,还真被他蹚出水花来了!看来,是本王小瞧了他!”
徐骁似乎不这样看,“殿下,这次只是他的运气好。我听说,那个治水的郑子廉与范廷有些渊源,此人便是由他推荐给常山王的。”
魏承煦看了他一眼,“范廷?就是那个从大理寺调任御史台的监察御史?”
“正是他!”
魏承煦冷笑一声,“又是大理寺!这大理寺的人是全都与本王作对不成!”
“殿下息怒,钱必知说,这个范廷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多年一直在大理寺不受待见。
直到萧业来了,跟着萧业办了户部和张家的案子,才被陛下重用起来。”
魏承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是萧业,怎么每回都有他!
只听徐骁又道:“殿下,眼下常山王喊停了工部的防汛工程,将官吏全部调到郑子廉那听他安排,工部尚书庞劭被狠狠打脸,早就气的牙痒痒了。
郑子廉不过是一介草民,既无朝廷任命、又无陛下授权,一旦治水出了什么差错,这个责任由谁来担?
自然是启用他的常山王和推荐他的范廷!只要事情一闹出来,殿下放心,莫说朝中百官,就是工部尚书庞劭,参也参死他们了!”
魏承煦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并嘱咐道:“事关重大,万不能落下把柄,需用死士!”
“诺!”徐骁明白,领令而去。
这一日,沂州上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眼看着似乎要有一场暴雨要来。
郑子廉抬头望了望暗下来的天,对妻子费岱说道:“夫人,恐怕要下雨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耿方和孟浚也道:“是啊,郑夫人,您先回去吧,以免淋雨着了风寒。”
费岱是个明慧的女子,她知道丈夫不仅是担心她淋雨后生病,还担心如果他们两人都病倒了,这庞大紧急的治水工程由谁主理?
当下便未推辞,嘱咐了丈夫几句“小心”后,便由卫兵护着回了馆驿。
郑子廉则在耿方和孟浚的保护下,继续巡视堤坝。
几人走在堤坝上,见前面来了一群河工,推着几辆推车,上面装着许多大石块。
几人便排成一列侧身避让,一面嘱咐着“小心”。
突然,排在最前面的郑子廉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身子晃了几晃,就一头栽进了湍急的河道里!
耿方和孟浚见状,抓了几把没有抓到,赶忙脱下铠甲,也跳了下去!
可是两人常年在北地打仗,不善泅水,在这浩荡湍急的水流中,自保都难,何谈救人!
幸好郑子廉常跟水打交道,早习得了一身好游术。
此时浮在水面上,反而为二人担心起来,只见他着急的游了过去,可是一人怎能托起二人?
眼见三人都要危矣,岸上的人忙作了一团,有递竹竿的,有抛绳子的,但是风大水急,三人如何接得住!
正在此时,只见五六个人身系长绳,由岸上人拉着,跳下水来,又见几艘小船放下了水。
终于,在一番生死攸关、惊心动魄的救援下,三人皆被救上了船!
回到岸上,耿方和孟浚仍吐着水,他们在沙场上驰骋多年,万万没想到,今个儿差点交代在这了!
“郑先生,您下次一定要站稳了,可不敢再这样了!”
耿方呕水呕的眼泪都出来了,仍感觉肚子里满满的都是水。
郑子廉也是后怕不已,他记得他好好的站着,好像是被人推下去的。
但他也不敢确定,便犹疑道:“好像,是有人推我。”
孟浚连呕了几口水,苦胆都快呕出来了,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了,强撑着道:“我看见了,有人推了郑先生!那个,走在最后面推车的人过来!”
他就站在郑子廉身边,好像是隐约见到一个胳膊一闪,随即便见郑子廉晃了晃身子,掉下河去。
围观的河工们一听便炸了锅,郑先生是拯救沂州百姓的恩人,谁敢害他!
便群情鼎沸地寻找是谁走在最后,当众人的目光渐渐集中在一人身上时,那人脸上露出心虚的神情。
耿方和孟浚见状,便让人将他拿下。谁知那人竟有些身手,打倒几位士兵后,眼见大队士兵来,冲不出去,便转身跳进了奔涌的河水中。
众人急忙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在水里载浮载沉,不多时,便看不见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孟浚咒骂一声,心中惊骇不已:“还真有人要害郑先生!”
原来,他也不十分确定,听到郑子廉说是被人推下去的,便顺势附和诈一诈,没想到还真诈出了心怀不轨之人!
此事报知魏承昱后,魏承昱也是震惊不已,接着又觉后怕。
便一面安抚郑子廉夫妇,一面加强戒备,谨防再有此事发生。
沂州的这场雨连下了四天,好在前期修建好的四个内水湖均能使用,分流了大量河水,使堤坝没有像以往一样发生大规模的溃堤。
这天夜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在堤坝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排排搭建的是河工们居住的工棚。
此时已是丑时,虽然外面暴雨如注,但在这小小的遮风避雨的草棚里,河工们也能安眠。
突然,黑暗中,有个黑影在一片酣眠声中坐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外。
一声鸟鸣在雨夜中显得十分突兀,不多时,从其他草棚里陆续出来了八九个黑影。
这些黑影顶风冒雨,随手摸了些钉耙镐铲,便在大雨和夜色的遮掩下,向着内水湖的第三道堤坝跑去。
到了之后,寻了个好下手的位置,便挥动钉耙镐铲挖掘起来。
正在众人埋头苦干之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