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谌接口道:“殿下说的是,稍后应着人去清点铸银舫上的银两,再查封犯官及嫌犯府邸,追回赃银!”
魏承昱凛然道:“不止如此,还要查证户…”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极维打断了,“殿下,陛下着三司会审,我等还是尽快将嫌犯审讯完毕,将口供交由陛下过目,也可还清白于无辜,给朝堂上下一个交代!”
应谌点点头,“张大人说的极是!”
魏承昱严肃的目光扫过两人,此时已感到被掣肘。
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萧业,“萧大人也这么认为吗?”
萧业起身拜道:“回殿下,还有嫌犯冯贻未提审。”
魏承昱明白了萧业的意思,命人将严统押了下去,将冯贻押了上来。
冯贻来到堂上,并不像其他嫌犯哆嗦发抖,而是死一般的平静。
只是眼睛在看向张极维时突然瞪大,随后握紧了拳头。
“大胆嫌犯!”张极维突然拍案而起,勃然大怒,“竟敢打着齐王和歧国公府的名号欺压二品朝臣,盗取库银一百万两!你可知罪?”
冯贻“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戴着镣铐的双手开始颤抖,“知罪,知罪,犯民认罪…”
萧业看着上蹿下跳的张极维,没有阻止。齐王也是被逼急了,竟明晃晃地使手段了。
应谌的目光亦是意味深长,但他只是咳了两声,没有言语。
魏承昱是个直性子,便拍了惊堂木,“张大人,本王还没审!”
张极维摆摆手,“殿下莫急,此等国贼,让下官痛骂这厮!”
说着,又向冯贻骂道:“狗贼,你以为你欺压威胁户部尚书的手段很高明吗…”
眼看着张极维又要“口不择言”,魏承昱再次拍了惊堂木,“张大人!不如这个主审官让你来做如何?”
萧业见魏承昱当真动了火,便看了应谌一眼。
果然应谌出声缓和道:“张大人,既然是三司会审,常山王殿下主审,就不要坏了规矩,有问题稍后补充便是!萧大人,你说呢?”
萧业看了魏承昱一眼,微微颔首,“应大人说得是。”
张极维见此情景,讪讪地坐了下来。
魏承昱向冯贻问道:“你何时起从户部盗银的?盗了多少?”
“大约一年前吧,盗了一百万两。”
魏承昱瞪了张极维一眼,又问道:“银子都去了哪里?还剩多少?”
“花了,置宅置铺置庄子,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剩了多少我也记不得了。”
这个冯贻原本就是奴才堆里的人精,读了点书,腹中有些墨水,更是奸滑。
“本王再问你,你如何威胁欺压的户部尚书?”
“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得了,总之我认罪就是!”冯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大胆!”张极维霍的站了起来,怒斥道:“听说你也是个读书人,如此恬不知耻,如何对得起陛下仁德,对得起父母至亲,对得起妻儿老小,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冯贻听了这番责骂,忽然大呼一声“爹娘,儿子不孝!”
随后腾地窜起身来,朝着堂上柱子猛烈撞去,霎时血水四溅,横尸在地!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魏承昱一脸震惊,应谌满是沟壑的老脸上也有骇然之色。
只有面无表情的萧业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站在案桌后张望的张极维,幽幽道:“张尚书好口才,古有诸葛孔明骂死王朗,今有刑部尚书骂死嫌犯,可成一段佳话了!”
大理寺的捕快上前探了探鼻息,向魏承昱禀报道:“殿下,嫌犯气绝身亡!”
魏承昱腾地火起,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张极维!”
张极维连忙做小伏低,回道:“下官也是着实未料到,没想到此人还有些廉耻心…”
话未说完,便被萧业打断了,“我猜张尚书是想说,此番肝脑涂地,倒是死得其所吧!”
张极维闻言,脸色突变,喝道:“萧少卿慎言!”
萧业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道:“逮捕冯贻后,大理寺曾搜过冯家,听说库兵张申被杀、官银事发后,冯家一家老小就突染急病暴毙了!
张尚书既知冯贻是读书人,又怎么不知他已无家人,还要用妻儿老小来刺激他呢?”
萧业听说冯家老小一夜之间突然暴毙,草草下葬,便知冯家人已被人握在了手里。
那日,他在瓦市撞见冯贻想要掳走谢姮,应是他处于生死不定、如履薄冰的癫狂边缘,才想一不做二不休,得偿夙愿!
想到这里,萧业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
作为一个死子,他今日在堂上触柱而死,倒是将作用发挥到了最大!
“萧少卿这是何意?本官哪里知道他家人俱亡?再说他是歧国公府管事,识字读书不是很正常嘛?
应大人,您来评评理,本官可真冤枉死了!”张极维捶胸顿足,懊恼喊冤。
应谌干咳了两声,看了看戏谑看戏的萧业和脸色阴沉的魏承昱,事已至此,他必要出来主持大局了。
“殿下,萧大人,依老夫看,嫌犯当堂身死虽事发突然,但好在该审的也都审了,嫌犯也已认罪。
待将铸银舫上的银两点清后,便可结案封卷了!”
张极维自然点头称是,魏承昱的脸色则在听到这句话后更为阴沉了,他如今才明白萧业说的这个主审官就是个“冤大头”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要就此作罢?
萧业不置可否,只是命人将堂上那具碍事的尸体清理了出去,转身向魏承昱拜道:“殿下,嫌犯既已审完,那便查账户部吧!”
此话一出,张极维大惊失色,应谌亦是心中一惊,忙道:“嫌犯既已招供认罪,此案便可具结,萧大人何必多此一举,何况查账户部岂是小事?须得奏明陛下!”
萧业听出了应谌话里的意思,但他不为所动,明言道:“办案讲究实事求是,没有账目佐证,如何证明嫌犯交代属实?”
魏承昱本就不甘心就此放过这群蠹虫,如今见萧业坚决查账,一扫刚刚苦闷,心神振奋。
“萧大人所言不差,本王既得圣命主审此案,必要办得清楚明白!来人,即刻去户部查账!”
说着,一马当先,率先出了讼棘堂。
张极维见状,连忙暗中吩咐人去告知齐王,连带着“一百万两”的事。应谌则让人去宫中禀报。
萧业跟在魏承昱身后,脸上仍是云淡风轻。
陛下说的“一百万两”,是给徐骁和齐王开的价,但这个价码,他和梁王都不满意。
户部的账册或许没有多大漏洞,但只要抓住一条,就够齐王着急上火的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御街上的户部而去。行至半道,突见御街的上空飘起阵阵浓烟!
“好像是户部!”人群中的钱必知喊了一声。
萧业面色凝重,魏承昱似乎不敢相信,转头看了他一眼。
张极维张大了嘴巴,应谌则擦了擦额头的汗,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他有些“平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