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那个主事名叫孔偃,他看账簿并非是为了儿臣救了他,而是恪尽职守罢了。
儿臣听他说起,他在户部任职十年,曾对一些账目提起质疑,但被严统驳斥了,这次查账,也是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
至于此人是否能够胜任户部尚书的职责,儿臣不知,不敢妄言。”
皇帝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隔着老远抬手点了点魏承昱,“你这次的主审官干得不错,务实公正!”
睢茂见此舒了一口气,陛下对这个回答是满意了。
魏承昱出宫之后,皇帝的圣旨便下来了,那些库兵的处置如萧业进言一般。
主犯冯贻被诛了三族,冯贻虽然死了,但也曝尸示众,所有资产全部充公。
严统监守自盗,本应处死。但皇帝念其为官多年,劳苦功高,认罪态度较好,免其死罪,流放充边,永不赦免。其家资被充公,严家众人四散离去。
另根据严统的口供,户部相关的人员或罢或罚,户部侍郎石蓝海流放之罪,家产充公!余下漕帮众犯也是或杀或流放!
至于有功之人,便是论功封赏。
萧业毫无意外的被擢拔为大理寺卿,并将主事范廷提为寺正,大理寺的捕快们也被萧业上报上去,每人赏银百两,以昭皇恩。
夜凉如水,疏星朗月,九曲阁的沁园未点灯。
院中,萧业听着前院传来的歌舞升平,陷入沉思。
户部的事告一段落了,对于齐王来说,也算伤筋动骨了。接下来,应该再从哪里入手呢?
蓦的,一丝笑容爬上嘴角,黑眸随即转冷,让人陡起一股寒意。
几个黑影从角门处转来,萧业敛起思绪,向为首的魏承昱见了礼。
来到书房后,萧业分析起了当前的局势。
“陛下没杀严统,是在帮齐王留情分。不过,歧国公府成了空壳子,齐王的财路也断了,够他头疼一段时间的了。”
魏承昱叹了一口气,“户部从上到下一整个烂到根,虽惩治了严统和石蓝海,但会不会再有下一个,没人能保证!”
萧业明白魏承昱的担忧,叮嘱道:“明日朝会,必是一番争执,殿下届时不必多言,只管隔岸观火,静待花落谁家。”
说到这里,一旁的韩璋沉不住气了,略带埋怨地说道:“萧先生,你智谋双全,但是为何办了国库盗银案,你们都受到了嘉奖,只有我们殿下连陛下的一句夸奖也没有?”
“韩璋,不得对萧先生无礼!”魏承昱出声喝止。
自从萧业在殿上将那些库兵由死转生,又不损法度后,他便对其刮目相看。
对于自己以往非黑即白的认知也重新审视了一番,在这一点上,萧业算是他的启蒙先生。
萧业并不生气,反而笑着问韩璋,“怎么?韩侍卫是在为殿下抱不平吗?”
“岂止我觉得不平,老耿已经在府中收拾行囊,准备回边关了!”
“这是为何?耿都尉也不像计较赏赐的人呀?”
“殿下办了这么大的案子,你们都论功行赏,我们殿下什么也没有!我们几个私下都觉得,陛下仍对殿下有成见,过不了多久就又会让殿下回边关,不如早点收拾行囊!”
“你们既知陛下对殿下有成见,便更要谨言慎行!若是这些怨怼之言被有心之人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你觉得陛下会如何想殿下?”萧业正色道。
“这…”韩璋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们都是对殿下忠心耿耿,为殿下鸣不平,但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公平!
‘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殿下现在选择的是一条极其艰难的道路,如若事事计较,不能伸屈,还怎么往下走呢?”
韩璋面红耳赤,此时也认识到了错误,忏愧道:“萧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回去便会跟他们讲,日后一定会注意!”
萧业露出欣慰的笑容,转头面对魏承昱,言辞恳切:“殿下放心,萧业既让您入了京,就一定会设法让您进入朝堂!”
魏承昱点点头,“我相信萧先生的能力,只是这个案子实在结案的仓促,心中着实有些不忿!”
“殿下不必纠结于一时的胜负,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已是很不错了!通过这次案子,殿下已树立了一些名声,而齐王,从户部到兵部,陛下应该也对其起了戒心!
我派到沂州的人回话,沂州的水灾依然严峻。可是前段时间沂州的官员刚为齐王上表请功,齐王回京也是只报喜不报忧,这件事只要稍加利用,对齐王来说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听到沂州水患,魏承昱眉头紧皱,“沂州水患常有发生,十年里当有七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朝廷每每赈灾,却是治标不治本!”
“说到底,还是官员的不作为,殿下放心,这次若是运作得当,或可解沂州之困!”
“当真?”一听可从根本上解决沂州的水患,魏承昱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炯炯的盯着萧业。
萧业目光坚定,微微点头。
翌日早朝,果如萧业所言,朝堂上热闹的犹如菜市场,关于户部尚书一职,寒门党积极推荐人选,豪门党也不落人后。
寒门党推荐一人,豪门党必有人站出来反对,能够从为官能力一路质疑到其品德不端。豪门党推荐人选也是如此待遇,就是几天前下朝时在路边吐了口痰,都能上升到不配为人的地步!
这也是文官攻击的一贯套路,毕竟不能动手,只能动口,大周礼仪之邦,一旦某人被视作德行有亏,那他的行为立场也就不具有信服力了。
魏承昱初涉朝堂,今日算是开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两党相争竟是以骂战的形式!
这些往日礼仪端庄的官员们,此时唾沫横飞,吹胡子瞪眼,哪里还有往日的老成持重!
萧业眼观鼻鼻观心,御座上的皇帝越平静,他越安心。而且,他一直默默观察,这场争夺赛里御史台没有参与。
皇帝对这群上蹿下跳、吵闹不休的臣子冷眼旁观了许久,丝毫不急不恼。
等到声音渐小,两边似乎都蹦跶累了,才缓缓威严开口,“怎么?还没有合适人选?朕这里倒是有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