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缓缓跪了下去,沉声道:“臣,谢太后赐婚!”
无论赐婚的背后是梁王还是太后,他都不能拒绝。
太后满意的笑了,随手从满园的姹紫嫣红中摘下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牡丹,递于萧业。
“既如此,萧卿可要好好待人家,不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美意!”
萧业伸出双手恭敬的接了过来,回道:“臣遵命,谢太后慈恩!”
于是,空手进宫的萧业,离开牡丹园时手里多了一支娇艳牡丹。
同时,身上背了一份婚约,心里也多了一道枷锁。
娶谢璧的女儿,这何其可笑?但这可笑的事就这样发生了,在他离开牡丹园时,太后已命人去谢家传旨,并将婚期定于半月之后!
萧业跟在内侍身后,朝御花园外走去。现在,他脑海中思索的不仅仅是谢璧,还有太后为何要将谢璧的女儿赐给他?
对于太后的那番说辞,他是不信的。为什么偏偏是谢璧的女儿?
萧业想起了瓦市那日他从冯贻手中救出的谢姮,太后说的就是她?
难道那日梁王的人在暗中盯着他?
思及此,萧业俊颜上闪过一丝阴骘,看来梁王对自己是相当看重。
从御花园原路返回,再经过那片竹林时,萧业瞥了一眼那座一派宁静的假山,只余清脆的鸟声悦耳…
蓦的,前方绿屏障中出现了一列鲜艳颜色,前面肩舆上坐着的贵妇人身着华服,姿容绮丽,如远黛的蛾眉中藏着一股戾气。
萧业望着那四把凤扇,认出这是皇后的仪仗。
前面引路的两名内侍略现惶恐之状,离得老远便俯首跪在路旁,萧业亦排在两人之后。
临近的内侍唯恐他唐突了皇后,小声提醒了来者的身份。
萧业低声道了谢,垂首等着皇后的仪仗过去。谁知那肩舆走至面前,竟然停了。
“后宫怎么进了外臣?”一个凛然威严的声音传来。
那两名内侍连忙回禀:“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方才召见萧大人,正要出宫。”
萧业在两名内侍话音落后拜道:“臣大理寺卿萧业见过皇后娘娘!”
“哦?你就是那个年少有为,一跃从七品县令至三品寺卿的萧卿?”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
萧业谦恭拜道:“回娘娘,正是臣。”
“抬起头来!”
“诺。”
萧业遵命,抬起了头,但眼睛仍是垂着,没有逾礼。
皇后冷若冰霜的眼神注视着他,轻启朱唇:“听说萧卿‘才比子建,貌若潘安’,可巧潘安也曾做过县令,萧大人以为自己和潘安比如何?”
萧业神色如常,这几句话在不明所以的人听来是夸奖他。
但他怎会领悟不了其中的意思?曹子建,与兄曹丕因太子之争而生龃龉,在曹丕称帝后郁郁而终。
潘安,出身中下层,为求仕途显贵,谄媚权贵,构陷太子,被权臣孙秀诛杀。
皇后这是警告自己,若再与齐王作对,便是死路一条!
“臣才疏学浅、不足挂齿,不敢比子健亦不敢比潘安。”
皇后冷哼一声,凤眸斜睨了他一眼,“太后召萧卿何事?”
萧业如实禀道:“回娘娘,太后为臣赐了一桩婚事。”
皇后垂下眼眸,瞥见了他手中的牡丹,娥眉紧蹙,能让太后赐婚的会是谁?宫中已到适婚年龄的只有季淑妃的清河公主,清河公主又是三皇子的亲姐姐…
“什么婚事?哪家的姑娘?”
“回娘娘,给事中谢璧的女儿。”
谢璧?皇后放下心来,又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查无此人。
但给事中不过是个六品之衔,皇后蓦然笑了,“听说萧大人出身寒门,那这桩婚事倒是门当户对,恭喜萧卿了。”
萧业俯首拜道:“谢皇后娘娘!”
仪仗重新走动起来,逐渐远去,萧业与两名内侍站起了身。
看那仪仗前进的方向,应是朝着御花园的牡丹园而去,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牡丹花,这宫里最不缺姹紫嫣红,自然也就少不了争奇斗艳…
沿着来时的路出了后宫,走到玉带巷,见长长的巷子那端急冲冲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魏承昱。
萧业没有惊讶,他知道吉常和谷易接到那句话定会去找魏承昱。
魏承昱来到跟前,见萧业毫发无损,又见那两名内侍的确是服侍皇祖母的人,便放下心来。
“萧大人何故在此?”
萧业见了礼,答道:“承蒙太后厚爱,为臣赐了一桩婚事。”
“婚事?”魏承昱面露惊奇,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皇祖母召见萧业是为赐婚!
“正是,敢问殿下是要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吗?”
魏承昱本没打算去见皇后,听萧业这般问,便略带疑惑地颔首,“是。”
萧业又道:“臣来时见皇后娘娘仪仗进了御花园,殿下倒不必两处跑了。”
魏承昱微微皱眉,眼眸瞥见萧业手上拿着的牡丹,他心想萧业应该不是无所事事摘花的人。便向那两名内侍疑问道:“皇祖母也在御花园?”
那两名内侍点头称是。
魏承昱明白了萧业的意思,他刚主审完“户部盗银案”,此时见到皇后必受责难。
便向那两名内侍道:“本王刚刚想起,父皇交代的公务还未忙完,改日再去拜见皇祖母。”
那两名内侍自然不敢多言。
魏承昱看了看萧业,又道:“萧大人就与本王一起出宫吧,你们回去吧。”
两名内侍点头称诺,萧业又拿出银子酬谢。
两名内侍没有想到这趟差事竟有这么丰厚的回报,欢欢喜喜的谢了赏走了。
长长的玉带巷里只剩下二人,魏承昱见前后无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皇祖母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赐婚?是与哪位大人结的亲?”
“给事中谢璧。”
“谢璧?青州的谢璧?”
萧业点点头,他三年前曾跟魏承昱提过这个名字,他倒记得清楚。
谢璧与他父亲是知交好友,也是青州饷司的同僚。
他第一次见到谢璧这个名字,是在父亲寄回的家信上,父亲对这个“古道热肠”的好友赞不绝口…
“先生,这桩婚事是否让你为难?”
魏承昱对两家的渊源并不清楚,但他听萧业说过,谢璧是从青州调上来的,而萧业的父亲则死在了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