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只是个六品员外郎,哪里见过这个架势,顿时汗流浃背,撑在地上的手也抖了起来。
魏承煦皱了皱眉,出列奏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若要证明萧大人清白,先要找到那名失踪女子。”
萧业闻言,寒眸抬起,看了魏承煦一眼,显然,此事他是知情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他授意的。
豪门党的成员见齐王站了出来,便猜出了大概,纷纷出列将焦点转移到了那名失踪的女子身上,不提张极维强闯官宅之举。
寒门党这次倒是跟萧业站到了一起,质疑张极维违规办事、滥用职权、欺压同僚。
清流们对此也嗤之以鼻,毕竟今日的事若是轻轻揭过,以后这种“栽赃陷害,贼喊捉贼”的戏码就很有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身在朝堂,谁没几个仇敌对头呢?
萧业静静地看着两拨人马争执起来,御座上的天子头疼不已。
忽然,一片吵闹声中,一名内侍上殿通传:“启禀陛下,刑部尚书张极维求见。”
霎时,两方安静了下来,三个关键人物到齐了!
“宣!”皇帝脸上已显露些愠色。
萧业对张极维的到来毫不意外,亦能猜想他离开萧府后去了哪里。
不多时,张极维小跑着上了殿,慌忙跪倒在地,急声禀道:“启禀陛下,昨夜之事是场乌龙,臣刚刚去查了,阿嫣姑娘的确如萧大人所说去了义庄,只是后来又离开了,不知所踪。
臣着急寻人,行事鲁莽,私闯官宅,甘愿受罚,请陛下降罪!”
张极维到了萧府门口,听说潘岳被萧业挟持着进宫去了,心中大骇,唯恐潘岳兜不住漏了话,连忙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宫城。
御座上的皇帝听了张极维的话语微微停顿,似在踌躇。
萧业知道皇帝很清楚这件事中,自己儿子所扮演的角色。
随即缓缓开口,向潘岳道:“潘大人,陛下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本官亦想不通,既是官家小姐,阿嫣姑娘为何要说自己是逃荒流民,还要入我萧府为奴?”
寒门党和清流们听了,纷纷发表道:
“是啊,太过蹊跷!”
“隐瞒身份的行径很是可疑!”
“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潘大人你快说与陛下听听啊!”
跪在地上的潘岳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了,说话结结巴巴,“臣…臣…”
张极维从旁催促道:“潘大人,陛下面前实话实说,切莫欺君!”
潘岳听了忽而一震,颤抖着声音答道:“阿嫣是臣在外的私生女,前几日回家认亲时,被赶了出去,这才沦落到了保康门…”
萧业冰眸中闪过一丝算计,追问道:“所以说,阿嫣姑娘的确是潘大人的亲生女儿是吗?”
潘岳连连点头,“是是,正是如此!”
萧业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转头向皇帝禀道:“启禀陛下,两位大人一位寻女心切,一位着急破案,臣皆能体谅,愿意不追究此事。”
此话一出,寒门党及清流们哗声一片,一个惋惜这么好的打压刑部尚书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了。
一个担心此事轻轻揭过,难保以后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纷纷请奏皇帝必须严惩!
殿上的齐王和张极维听了萧业的话,皆是微微一愣。
以他们对萧业的了解,他绝不是个善罢甘休、甘心吃亏的人!可萧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们又摸不透。
而且,眼下对他们来说,不追究的确是好事。
皇帝对于萧业选择息事宁人颇觉欣慰,这个聪明的臣子很有分寸,知进退。
“萧卿如此大度,朕心甚慰。”
赞扬过萧业后,皇帝为了堵住反对的声音,也为了给不守规矩的人一个教训。
威慑的眼神又看向了殿上的张极维和潘岳,声音陡然严厉。
“不过,此事也不能让你白白受了委屈!潘岳治家不严,连累三品朝臣,脊杖五十!张极维违规执法,滥用职权,脊杖二十!你二人亲去萧府,负荆请罪!”
张极维和潘岳听了,连忙叩头谢恩。
萧业拜道:“谢陛下为臣主持公道!不过,此事受委屈的不止臣一人,还有臣妻,担心外男私闯内室,名声不保,意欲寻死!”
皇帝听后,狠狠地瞪了张极维一眼,顺带着瞄了一眼齐王。
萧业的婚事是太后赐婚,如今闹出此事,他不为萧业的面子,也要维护太后颜面。
君王的脸上现出冷酷之色,缓缓开口:“其余众人交由大理寺,杖责一百,生死由命!”
萧业谢道:“臣谢陛下隆恩!”
张极维和潘岳则是心中一惊,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退朝之后,罔顾齐王的冷眼和崇德殿外张极维、潘岳受刑的惨叫声,萧业径直出了宫,回了萧府,并嘱咐孟院公关好府门。
没多久,孟院公来报,府邸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巷口的那个小凉茶棚都坐满了。
萧业知道这些人都是来看张极维笑话的,让孟院公不必理会,仍关好府门。
大约半个时辰后,萧府所在的巷子口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张极维和潘岳。
两人赤着上身,背上血迹斑斑,负着两根荆条,每走一步那荆条便碰一下伤处,疼的两人龇牙咧嘴,冷气直抽。
这还是齐王打点了行刑的禁军,若无打点,两人恐怕就要爬着来了。
凉棚里,前来看戏寒门党人和往常与二人有些过节的官员们都回家换了常服,悠哉的坐在茶棚里饮着茶。
见到二人,纷纷上前问好。
“哟!张大人也听说了这家茶棚凉茶好喝,过来喝茶?”
“欸,张大人现在需要的可不是凉茶,是红花油!”
此话一出,凉茶棚里迸发出一阵哄笑,旁边围观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指指点点。
张极维和潘岳臊的脸通话,又恼又窘。两人也不答话,一步步挪着朝着萧府而去。
来到府门前,却见大门紧闭。张极维自己是不肯去叫门的,遂给潘岳使了个眼色。
潘岳虽多挨了三十杖,但上官的话也不敢不从,便扯开喉咙叫起门来。
“萧大人,我等前来负荆请罪,还请打开府门!”
可是喊了半天,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凉茶棚下的官员们和围观的百姓倒是情绪激动了起来,纷纷鼓动着:“喊呐!再喊呐!萧大人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