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到他身前,纤弱无骨的玉臂环上了他的腰身,云鬓香腮贴上了他胸膛。
她娇羞不已,轻吐兰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夫君一起承担。夫君不悔,我也不悔。”
女子娇柔却掷地有声的话语震动了萧业的心神,或许因为这一夜他遇到了太多的算计,情不自禁的他抬手抚上怀中人儿纤薄的后背…
将谢姮扶好站稳后,望着她羞涩温柔又难掩坚韧情义的美眸。
萧业嗓音深沉,缓缓说道:“在家等我。”
进了左掖门,候朝的九卿房里已聚集了许多人,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萧业刚到门口,便见兵部尚书廖明章几人围着长平伯。
“听说昨晚叶二公子也被大理寺带走了,今日朝堂之上爵爷不说些什么吗?”
长平伯一边拭汗,一边手忙脚乱地应付几人。
萧业跨进了门槛,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
廖明章等人见了他,冷哼一声,丢下长平伯甩袖离去。
长平伯则是尴尬的杵着,既想上前与萧业打招呼,又怕因此得罪了廖明章等人。
萧业则从廖明章等人的神态中看出,豪门党也无意讲和了。
这也无妨,本来他就没打算议和,昨晚模棱两可的言语,不过是释放给秋松溪的烟雾。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早朝上,果如萧业所料。可谓战况激烈、如火如荼。
豪门党紧咬萧业徇私枉法、致使流民冲撞圣驾,祸国殃民应当严惩!
御史台为其辩驳,流民暂不量刑事出有因,万春园骚乱不能放在萧业头上。
寒门党揪住“张家别院案”狠狠打击,请求陛下严惩案犯,以平民愤!
豪门党又参萧业挟私报复、蓄意嫁祸,用心险恶、其罪当诛!
萧业则将张家别院案的始末一一道来,包括别院内找到阿嫣姑娘的尸体和潘岳确认身份的证词。
请求皇帝彻查张极维蓄意陷害,栽赃嫁祸!
御座上的皇帝脸色铁青,他算到了今日朝堂上定会为了“万春园骚乱”而争执不休,却万万没料到又冒出来个“张家别院案”!
就在此时,萧业见到一名内侍神色慌张来到睢茂身边。
一番耳语后,睢茂亦是现出紧张之情,又赶忙报知了皇帝。
萧业知晓定是秋松溪有了动作。
百官不知何事,仍在喋喋不休。
皇帝面色阴沉,威严喝道:“宣褚越!”
大殿上随之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知关褚越何事,常山王和齐王亦是面露疑惑。
褚越应声疾步进殿,禀告事情始末。
一早,流民从保康门进了城,一路扶老携幼来到了宫门外的御街上,现在宫门外跪着,上表万民书!
有官员质疑,“皇城司为何不阻拦?”
褚越有些气急,“如何阻拦?他们尽是老弱妇孺,不偷不抢,皇城司如何强硬干涉?”
褚越说的是事实,得知流民进了保康门,皇城司便架起长矛拦路阻止,但这些流民不吵不闹,只默默向前。有昨日之鉴又有盛京百姓围观,皇城司只能步步后退,直退到宫门前的御街上。
魏承昱出列上奏,“父皇,儿臣以为这些流民亦是我大周百姓。我朝没有律法规定,百姓不能在大街上行走,皇城司的举措并无不妥。”
皇帝扫了一眼魏承昱,面容沉肃,向褚越威严开口,“他们所求为何?”
褚越略一迟疑,如实禀报,“他们恳求陛下还他们一个公道。”
“公道?是何公道?”
“回陛下,臣不知。”
萧业打量了褚越一眼,这个虎贲军校尉倒是极有分寸。
按计划,本该于昨日朝阳门外拦截上书的万民表被送到了宫门前,定然已闹得全盛京皆知,于御街阻拦的防城司怎会不知流民诉求?
流民们上表万民书,是为求彻查沂州赈灾和流民失踪案!
“传为首的上殿!”略微思索后,皇帝下达了指令,他是君父,为了江山社稷,君在前,父在后!
不多时,一个佝偻老叟步履蹒跚地来到殿上,登时,一股酸臭肮脏的味道便弥漫开来,有人微微皱眉,有人面露嫌恶。
那老叟俯身跪拜,口中直呼万岁。
皇帝平日所见,不过文武百官、勋贵王爵,年年圣驾亲御万春园,见到的也都是衣着整洁干净的百姓,一派富庶安居的景象。
而大殿上的老叟,须发灰白,粘黏着灰尘草沫,衣衫褴褛,几不能蔽体,足无适履,双脚溃烂,全身最干净的竟是手中拿着的那个万民书!
那老叟叩拜君王后,言说朝廷虽发放了赈灾银粮,但灾民并未得到抚恤。
接着又将灾民们如何逃难、如何妻离子散、饿殍遍野的景象详述御前。
大殿之上有官员动容,亦有官员冷汗不止。
老叟颤抖着手将万民书呈上,恢弘的大殿上,苍凉悲愤的声音响彻君臣耳中。
“陛下!我们沂州百姓命如草芥,就不是大周百姓了吗?恳求陛下彻查沂州赈灾,严惩诱拐杀害流民女子的凶手!”
话音落后,萧业便见皇帝脸上的怒容再难遮掩。
接着一声怒喝传来:“我沂州子民何苦至此?何苦至此!”
百官噤声,皇帝令人胆寒的目光在众臣脸上逡巡着,俄而,一个冷冽的声音自御座上传来。
“御史台。”
御史大夫应谌应声出列,“臣在。”
“上次去沂州视察的监察御史何在?”
应谌垂着头,大约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答道:“此人现在六科廊值房。”
“拖出去杖毙!”
“诺!”
褚越领令而去,老应谌的山羊胡抖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殿上,百官垂首而立,肃杀的气氛让人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在这一片压抑中,有一人缓步出列,此人是孔偃。
“陛下,臣有本奏。”
“准!”
“数月前,户部派去赈灾沂州的官吏中,有一人名曰蔡坚,此人后在‘国库盗银案’中获罪,微臣接手户部后,一直在整理过往卷宗,发现此人留下的赈灾册子,里面数目有些出入。”
“出入?如何个出入法,可有查证?”
“回陛下,因事涉沂州,无从查证。”
“此人何在?”
“犯官蔡坚被罚流放,听说,人还未到地方,就死了。”
“死了?”皇帝双眼冒火。
“死了。”
皇帝几乎气笑了,“哼哼,死了,死了,好个死无对证啊!”
安静的大殿上再次喧哗起来,寒门党与清流们借此发力,纷纷请求皇帝彻查沂州赈灾一事。
魏承煦赶忙请旨,言说自己失察,请求再次赈灾,并愿自掏腰包十万两以充赈灾物资,水灾不平誓不回京。
魏承昱亦在萧业的授意下自请前往。
皇帝冷冷地看了眼齐王,齐王在沂州赈灾中扮演了何种角色,他自然清楚。
“着常山王魏承昱主持此次沂州赈灾,户部尚书孔偃亲自押送物资,个中明细务必清楚,若有差池,拿你二人是问!”
魏承昱和孔偃自是领旨。
魏承煦便不再争,其实沂州水灾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无论谁去了都是一个烂摊子!
他魏承昱要去便去,也让父皇看看,是沂州水患难治,而非他魏承煦能力不足!
萧业不动声色,觑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一朝天子,为君为父,想要江山稳固,有时须得舍弃些什么。
正如他十二年前做过的一样…
紧接着,又听皇帝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大理寺卿萧业!”